[转载]我和我的孪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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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男子 | 2008-11-22 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凤鸣茶楼是一座仿古建筑样式的茶座,位于繁华地段的梁苑路上。一楼柜台顶的木栅栏上挂满了名茶茶谱的价码,木的圆柱和雕花楼梯扶手上挂满了麦秸编织的古香古色的方胜和塑料灌制的葡萄藤、辣椒串和大大的菠萝。在二楼的木廊上,两个穿大红紧身唐装的女孩子在弹奏古筝,一个长发披肩,睫毛又黑又长,有点微微卷曲,看上去十分耐看;另一个明眸善睐,手指却灵活而准确地在漂亮地筝弦上划来划去,满楼的寂静里飘荡着潺潺流水一般的声音。
    我忽然想起妈妈,很小的时候我们跟妈妈去少年宫,妈妈穿着素花的旗袍,坐在飞弦若拱的螺钿红木古筝前,修长的手指缠着玳瑁指甲,整个大厅里满是那悠扬的乐曲声。每次她下了课,我和亚宁都会跑进去,用手拨弄那古老的乐器,发出铮铮的声响。
    想什么呢!一只手放到我肩头上。一回头,看见那张黑黑的脸。是雷子。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显得特别白的牙齿。我等你很久了。他说。
    跪在日式的蒲草榻榻米上,身穿和服的侍应女孩跪在矮梨木雕花桌前泡茶。看着那个女孩一双手灵活地去茶、冲水、分茶,有条有理而且从容不迫,看得出她在茶道上颇有工夫。洗了三遍茶,她才在樨木碗里各自以七次冲入三分之二,退出去了。
    我们相对着,谁也不说话。因为没必要客套什么。他知道了我的一切,本来我是要告诉周扬的东西却给他阴错阳差地照单全收了。
    我知道世上有一类人,他们是心照不宣、心有灵犀的。他们只要互相看对方一眼,就知道他们出生前就是认识了的,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机去拉拢套近乎。就像我和秋明、雷子和周扬,以及在北京时的阿威、小玉与安安,就是这样的。根本不用说什么,却可以在相对的目光中深入到彼此的内心深处,并且得到最安抚的幸福。我还记得安安告诉过我,有的朋友需要一辈子的灌溉培养,有的天生就是认识了的。
    我问了句天生就认识了的雷子:周扬没来?雷子啜了口茶,茶雾氤氲着,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有点模糊:我正是要和你说周扬的事儿。
    他怎么了。我问。
    雷子又啜了口茶,将茶碗在手里细细把玩说:玉宁,在我说的过程中你不要打断我的话,我讲完之后你只要回答我愿不愿意。当然我是不会强迫你的,这完全看你自己的心意。
花样男子 | 2008-11-22 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见我默许了,便眯了眯眼,眼睛里浮起一层淡淡的哀伤:“扬扬是我在开封一高认识的铁哥们儿,我刚认识他时,并不知道他父母已经立以来,更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周副市长。”我一惊,一股冷气直直穿过脊背:周扬是周副的儿子,周扬就是逼得我爸爸跳楼的大恶人的儿子!我眼前有点发黑,仿佛看见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爸爸,仿佛看到妈妈那双绝望的眼神。我将唇咬破了,一股咸腥的味道在舌尖打转。却没有吱声,任雷子说下去。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脸色,便故意低了低头,接着说:“当时我刚从农村考到这所重点高中,同学几乎都是市里头的,他们都很看我笑话,只有扬扬和我合得来。扬扬人很内向,很善良,也很脆弱,对别人永远不设防,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这样,没有改变过。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关系就很好,并有意无意地庇护他,像对待我的亲生弟弟。后来我认识了他的父亲,周副市长,周副说我比较懂事,就让我照顾扬扬,并让我从潮湿的学生宿舍搬到他家里来住。原来扬扬的妈妈因为周副有家庭暴力倾向而同他离婚了,周副也没有续弦,就落下扬扬没人管没人问的。也许你不知道,扬扬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没人管,周副政府里的事情又太多没时间照顾他,周副就把扬扬托付给我。高中三年,扬扬对我很依赖,一直到我们一块考上中国人民大学。可自从年前在火车上撞到你,他开始着魔了。他先是为打翻你的骨灰盒内疚,后来又说你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一定要认识你,我这才发现他对你是产生爱慕情绪了。尤其是我将你给我说的事情讲给他听,他便死活非要见你,我就自作主张地安排了那场先斩后奏的晚会,——对不起,事先没有和你商量,还要谢谢你的配合,那晚扬扬玩得很高兴。”
    他忽然有点失落的神色,怔怔地看着那只茶碗,像丢失了最心爱的东西一般。过了好一会,他才苦笑了笑,接着道:“还说扬扬。扬扬的病是先天性的二尖瓣膜狭窄,做过七八次手术了可都不管用,医生在他小时候就说他活不过十九岁。今年扬扬已经二十了,也就是说,现在他活的每一天都是熬的,年前他因为在剧院门口等你感冒了差点没有要了他的命,刚刚好转,却又因为在你家那场聚会大病一场。原本我是想把扬扬托付给你的,因为他和我说了他喜欢你,说你腼腆、秀气,他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可我们在你父母卧室住的那一晚上,无意间发现你父亲就是前两年和周副闹得满城风雨的张轩。扬扬那晚本来已经喝高了对身子不好了,又加上看见你父亲的遗像,当即就昏死过去了,直到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没睁开眼,不然我们不会第二天不辞而别。医生说这次恐怕扬扬挺不过去。”
    他看了我一眼,舔了一下嘴唇,似乎作了好大的决心,才对我说:“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扬扬没有几天活头了,你愿不愿意在医院照顾他几天!”
    雷子说完,泪水已经吧嗒吧嗒顺下巴往桌面上砸,他一双眼无神地盯着手中的茶碗,像是忽然间没了理想和精神支柱一般茫然。我没有打断他一句话,因为我的脑海已是一片混乱,我难以用语言反抗或者争议什么。珙花木廊上的那两个女孩在弹奏块曲《将军令》,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铺天盖地而来,重重叠叠的轮指要将人的魂魄压迫疯狂,灰飞烟灭。只想逃开。我推开茶碗伋上鞋跑下楼去,回头看见雷子站在走廊上,双手撑着栏杆,满脸的哀伤。
花样男子 | 2008-11-22 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家,发现杜叔和我家门口的楼梯拐角处,蹲着一个瘦瘦的身影。我还没有看清是谁,那个身影已经怯生生站起来:“玉宁哥哥,我饿。”我看了她的脸,是我几天来辛辛苦苦找寻的欢欢。才短短几天功夫,她的脸就瘦了好多,一双大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我拍拍她的背,故作轻松地说傻丫头跑哪里去了,自己的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了。我想起“铁锤杀人王”的新闻,一阵阵的心悸让我感到欢欢能平安回来,真好。
    忙将她带回家,给她煮了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馋模样,我一阵阵地揪心。对她说慢点吃慢点都是你的,她却更加饕餮,转眼间,冒尖一大碗面已经落了肚,风流云散。还要,她说。嘴上满是油汪汪的光。我忽然注意到在她的脚下有只小包,是她平时惯用的小包,很可爱的一只毛毛狗形状的卡通包。拉链似乎坏掉了,看上去像裂开的大嘴。包里面露出一件黑黑的匣子一样的东西十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我上前要去拉那个包包,欢欢却神经质地跳起来抢过包藏在身后:不许你抢走亚宁哥哥,不许!吧嗒,那黑匣子因她将小包在背后拿颠倒了而甩落到地板上,我看清了那只漆黑发亮地盒子。黑的陶盒面上,银丝盘绞成一枝连体的玫瑰,玫瑰中央嵌着的照片上有个漂亮的男孩子在笑着:那黑的不能再黑的眼瞳和白得不能再白的小虎牙,看得让人心疼。
    那正是亚宁的骨灰盒。
    啊!欢欢疯疯癫癫尖叫一声,转过身蹲下去就要抓那只骨灰盒。
    走开!我猛地大吼一声,竭尽全身力气。我听见了自己嗓子里愤怒的颤抖和心疼的哭泣。欢欢被吓住了,缩回了手,蹲在地上双手扶膝看着我,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鸡。我跪倒地上,把亚宁的骨灰盒用颤抖的手捧起来,一低头,有一串泪水打在亚宁的照片上,我抬起袖子去擦拭;还没有擦干,又一串泪水落下。就这样我一直擦,泪水一直落,直到我最终恸哭一声抱着骨灰盒趴在地上失声痛哭。仿佛又回到那个四合院里,我用双手抱起亚宁的已经僵硬的尸体,触摸到的是他那和水泥地一样冰冷的脸。
    欢欢看我哭了,她也神经质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亚宁哥哥告诉我要去黄河滩,我就带他去,到了那里又冷又没饭吃,亚宁哥哥让我回来找你我就回来了。玉宁哥哥你要是难受你就打我吧,别再哭着让亚宁哥哥难过了,怨我了,全怨我!伸手去揪自己的头发,直似疯了一般狠命打自己的脸,刚吃下去的面条给吐了一地。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喊叫,看着她怪异的癫狂的举动,我吓了一跳,忙拉住她:傻丫头,干什么啊你,玉宁哥哥谁都不怪!她忽然止住了哭,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突然手足舞蹈:你是亚宁哥哥,你是亚宁哥哥,嘿嘿嘿嘿。一阵凉意扑面而来,看来欢欢真的疯了。现在状态的欢欢真的让我很头疼,我不知道要怎么向杜叔交差。
    晚上好不容易哄她睡着,我才躺到乐乐卧室的床上,静心想一点事情。
    首先,最棘手的还是我没法去见杜叔了,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在我手里疯掉!其次,我肯与之推心置腹的铁哥们周扬,他的父亲竟然是害死我爸爸的大恶人!我和亚宁在心里面不知道咒骂过那个大恶人多少遍,现在却要我去照顾他的儿子,难道我欠他的么!
    但一想起周扬,我就想起亚宁。在亚宁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他、保护他反而给他施加压力,直到他默默丧生;我怕我再这样对待周扬,一旦周扬离开,我会背负两份罪孽,内疚将与我生生世世纠缠不已。可一想起我的爸妈,我又是在接受不了去面对他的父亲周副。不是他,爸爸不会含冤累命、妈妈不会那么快去世,;不是他,我们家不会一贫如洗,害得亚宁去作那种行当从而走上那条不归路。
    想到亚宁,却又忽然想起隔壁的欢欢来。我很奇怪,自从我将亚宁的骨灰盒从老家带回来,我就把它藏在了床底下的衣箱中,除了我应该没人知道的。欢欢又怎么会知道骨灰盒在那里、并且用菜刀劈了我的箱子?!难道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是亚宁和她说话要欢欢带他去黄河滩么?按照亚宁的遗嘱,我的确是该将他的骨灰洒到黄河滩的。他有三个遗嘱,第一,使将骨灰从北京带回来,撒到黄河滩;第二,劝欢欢忘了亚宁好好活着;第三,让我把一封信交给苏菲。如今,这三件事情我一件都没有作到,不直到亚宁在天之灵会不会埋怨我!我只能对亚宁说,前两件事我没办好,但我会把第三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来补偿!我一定会替亚宁对苏菲说出亚宁这辈子都没有敢说出的那三个字,让亚宁在天堂看见人世间有一个圆满的句号在闪闪发光。
    亚宁曾经是那么地爱苏菲。据我所知。
    想好明天去找苏菲,心中才稍稍受安慰了一点。意识渐渐模糊了,也许是快入眠的缘故吧苏菲?苏菲!半睡半醒间,仿佛又浮现出那个水袖翻飞的曼妙身影,一缕清凉的唱腔,从那双深深的酒涡里飘出。
    台下掌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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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男子 | 2008-11-22 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优柔
任性的长矛攻破赌气的城堡
我们的爱何时开始
兵戎相见?!
还记得我说过一辈子不要你生气
而如今
我们为何铸成了对立的敌手
绝对要进攻
却又不忍心真的屠戮
    阿威带着我,顶着炎炎烈日,穿过玉蜓桥,直奔红叶而去。到了红叶影视的大厦,我才感觉到了圈的繁杂、做秀和八卦。一群扛着摄影机、拎着话筒的娱机们早堵在红叶大厦门口,翘首以待男一号的到来。也许他们想象着的男主角肯定是一路喧哗地驰车而来,所以,每当有上点档次的车子在门口停下他们就会争先恐后一哄而上,被里面的人呵斥一番后,又一哄而散,继续到门口扎营等待。十分佩服他们的毅力和敬业精神,这么大热的天,也真难为他们。
    当我们两个带着墨镜跑到大厦,没人注意到我们。我们从人群中挤进去时,只见旁边一个带太阳帽的娇小的女记者正对满脸络腮胡的摄影师抱怨:现在的演员素质就是差劲,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几斤几量重了,一个个都他妈学会装大爷,拖着时间到晚场。你看看现在都啥时候了还没见男一号的面,想搞点有价值的新闻都没有时间,呵!不是咱们这帮老记捧着,他们红个屁、傲个屁阿。阿威显然听得比我清楚,他吐了下舌头,作个狡黠的笑。
    那个络腮胡忽然对喋喋不休的女记者说:快走。我们看见一辆漂亮的小跑停在门口。所有的记者们像发现新大陆似,又全部向小跑涌去,都意味这次是男一没跑了。但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等待和抱怨中,真正的男一已经一手拉着我,一手拎着瓶农夫山泉从他们中间穿行过去进大厦了。
    到了十二楼的筹备室,我们见到了苏一和其他几个主要负责人,有导演田某,以及投资方代表老蔡等。苏一正急得不得了,看见阿威出现,且喜且怒地一拍脑门:威威你可算到了,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你和安安都是电话关机又没个信息,两个主角都没个影子,大家急都急死了!
    阿威笑了笑:我们在玉蜓桥站了会儿——怎么,安安也没有来?
    苏一点了点头,又去打安安的电话。田导听了阿威的话后,倒是没有什么责备的神色,反而一把浓密的大胡子笑得一翘一翘的:好小子,有气度,换成其他新人早紧张成一筛子了,你倒有心思去玉蜓桥玩,哈哈!
花样男子 | 2008-11-22 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阿威笑了笑便随美容师去化妆间了。我坐在沙发上看一沓子《那时花开》的宣传海报。阿威的照片在上头,脸上满是说不出来的深邃和沧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像藏着一段难言的故事,他匀滑的朱古力色的皮肤下,似乎有隐痛在不安地跳动,使得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种比刘烨还要深度的坚忍——这使得他的造型极具有冲击力,却没有做作的痕迹,像是自己在演自己。我相信这就是一个优秀演员的最基本的素质和必要条件。
    这时,筹备室里其他几名女演员对田导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忽然又一起大笑起来。我感觉很不舒服,因为他们边说边不时看我。田导摆了摆手假愠道:瞎说人家什么,现在流行这个你们不晓得阿,尤其是咱圈子里的年轻人,谁对这个时尚玩意没点意思!我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也不想明白,但是我知道他们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也不想因为别人的什么话也毁掉我今天的大好心情。这时,一个把短碎发用发胶竖了起来,并且在头发上打了水晶粒的男孩子从化妆间走出来,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份剧组时间安排表。看了两眼又丢掉了,突然他把目光投向我,脱口而出:亚宁,我就知道你会和阿威一起来的。
    我看着这个眼睛颇似陈坤的男孩子说,对不起我不是亚宁。
    他愣了一下,打了个哈哈:你小子越来越会耍宝了,跟你老公学的吧,怎么阿威别的好处你没学到,耍滑头倒是学得百分百了?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时,阿威和苏一也从化妆间出来。苏一今天显得特别漂亮,长长的一头黑发在头上盘了个华贵的丽人髻,一身的粉白套裙配一双米黄色的高跟鞋,相得益彰;阿威已经换上一套美特斯休闲装,一条黑休闲裤配一件无袖大敞领的贴身上衣,那上衣仿佛是塑料作的一般,透明地把阿威结实的肌肉和左胸肌上一枚髑髅刺青透露出来。两个人看上去真是珠璧无双,既是相称。忽然筹备室里的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一起喝彩。苏一风姿地鼓掌回应,并微微含笑点头致谢;阿威则笑了笑,他看了看刚才将我当成亚宁的那小子说:毛毛,认不认识人家阿就乱打招呼!毛毛显然有点丈二和尚:你也逗我啊威哥,你也说他不是亚宁?阿威笑着伸出食指点他脑门:看清楚了,这时亚宁的哥哥玉宁,要是亚宁,还不早给你狗咬架似掐起来啊!毛毛一愣:亚宁是说他哥哥来了的,没想到是双胞胎阿,吼吼。其他人除了田导,也都是一愣:他不是亚宁?
    我不知道阿威和亚宁怎么那么响,走到哪里都有那么多的人认识并围着他们转。难不成他们是传说中的万人迷?可我也看出来他们有什么可以让人为他们着迷的地方呀!我想我有点捉摸不透了。
    这时,一个穿蓝套裙的女职员匆匆推门进来,神色有点慌乱:不好了,安安出事了!正在和人谈笑的田导和阿威他们都是一惊:怎么回事,慢点说。女职员稍喘一口气:刚,刚才,医院来电话说安安在来时的路上出车祸了,司机和经纪人被撞死,安安人现在在医院,左小腿螺旋形骨折。田导,开镜会马上要开始了,你说这怎么办!田导看了看制片商老蔡,老蔡皱了皱眉,一支铅笔在他手中“咯嘣”一声折断。老蔡看了看我,站起来说:安安饰演的苗卫红,在戏中虽说是男二号,戏份和男一一样吃重,这次开镜说什么不能少了男二。这样吧,威威,这个亚宁的哥哥叫什么来着,哦,玉宁是吧,我看你外形和气质还行,要不你现在开镜式上以男二身份出线,等仪式结束了去试试镜,如果上镜效果不错,就定下你出演男二吧,你说呢老田?!他看了看田导,田导说,等试镜看了再说吧。
    事实上,好多的机会都是有一定的机遇因素的。正如我被暂时预定出演《那时花开》男二号这个角色,完全是出乎意料。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啪,一顶幸运的帽子就扣在头上了。
花样男子 | 2008-11-22 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开镜式很成功,老蔡和田导似乎对我的表现还比较满意,就拍定明天去影视城试镜。一旦试镜成功,就直接接演男二号。晚上剧组聚过餐后,田导让人将我和阿威送回来。
    一到家,阿威来不及换拖鞋便大喊宁宁宁宁,跑进我和亚宁的卧室。亚宁在床上蜷身躺着,似乎睡着了,像一只疲倦的猫。那本黑皮日记压在他的胳膊下面,一支开着帽的钢笔在床单上丢着,笔尖将浅绿色的床单染了一大块黑的墨水渍。阿威孩子似兴奋地喊好消息好消息。亚宁背对着我们嘟囔一句:又怎么了,不就是放个鞭炮摆几个猪头烧香祭天吗,老掉牙的开镜仪式了又不是没见过。不是这个,是咱哥要出演男二号了阿威边说边扳住亚宁的肩膀将他翻个身来,忽然阿威愣住了,我也吃了一惊:亚宁的眉心,赫赫一颗烟花烫,又红又肿,极是骇人!我抢上去抱住他的肩,仔仔细细地看,心疼地问:怎么了这是,亚宁这时怎么了!他没有回答,只是努力睁开又红又肿的眼,拼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哥,你能拍戏,我很替你高兴啊。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脸上的烟烫是怎么回事!我吼他。他脸色阴晴一阵,没有回答。我听见旁边的阿威抽泣一声,亚宁马上将脸转向阿威,口气十分严厉地呵斥他:哭个屁阿你,我没事烫着玩呢关你什么事!阿威站起来,快步走出去。我能听见他在洗手间里痛苦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绝望的猫的叫声,又像洞箫在月夜的湖面上,吹奏着一支断肠的曲子。
    哥,亚宁迷迷糊糊地说:我困,别放开我,我要抱着你睡。
    我低头看了看亚宁,他的额头和眼眶眼皮都因那颗烟花烫而红肿起来,他白皙的脖子里还有两排乌青的牙印。一霎间,我的心被揪疼了,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我将亚宁抱得更紧,哽咽着说:睡吧,睡吧,哥抱着你。
    亚宁沉沉睡了。窗外的城市夜空,闪烁着纸醉金迷而绝望的霓虹灯光。
花样男子 | 2008-11-22 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醒来,天还早,五点多的光景。我轻轻把亚宁的手从我腰上拿下来,下床去卫生间。去模模糊糊听见阿威在卫生间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激怒:“我说白衣姐,你们明明知道那老畜牲有SM倾向还让宁宁去,不是说好的遇上SM不让宁宁出场的吗?他丫的就根本不是一人,是他妈畜牲等我说完,白衣姐,我不想让你为难,只是请你你转告江哥,我姓昊的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宁宁赎出来,你让他尽管开价就是,就这样了阿,今天周二我没空,周五我带宁宁去渔场交钱回人,江哥要是真想让兄弟为难那也只有奉陪到底你不用说了,就这样了阿,挂了!”我听见他把固定在卫生间墙壁上的电话重重挂掉,接着一阵冲马桶的流水声,和着阿威低低的咒骂声。我正要走开,听见他拉门的声音。便伸手将落地窗来拉开,对这十六层楼下大片大片的黎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呵——阿威穿着纯棉的白睡袍出来,看见我,微微一怔:多会儿起来的啊,哥。
    我又伸了个懒腰,拍拍圆张的嘴打个大大的呵欠:刚起来,拉开窗帘听见你在冲马桶。
    阿威哦了一声说你准备一下吧,咱们十点还得去影视城试镜,我先准备点吃的,亚宁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打了电话让一哥们来照顾他。说着他打开客厅里的组合音响,把声音放得很低很闷,猫王的歌,沙哑而伤感。随后去厨房,开始给亚宁煮奶去了,屋子里满是浓郁的奶香。
    坐在马桶上,我看着眼前挂在墙壁上的天蓝色的手掌电话,想起刚才阿威打电话时的内容。摘下机,将通话记录翻倒最后一个号码,拨通了,一个慵散的女人的声音传来:威威又是你啊,你到底。
    我说我是宁宁。
    白衣在那头口气很关起地问:宁宁你头上的肿消了没,待会儿我让大伟去医院给你配点烧伤的药送过去,阿!对了,刚才你威哥说要扒你出来,上次你威哥和毛毛出来都是一百五十二万,估计到你这里,二百万江哥都不一定会放人。宁宁,现在你是江哥的摇钱树,你走那是割他的肉,他肯定宁宁,你怎么不说话,你。
    我怕言多有失,便挂了电话。我已经从直觉上可以感觉到,亚宁一定在从事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不正当职业。现在,越来越多的迹象把亚宁的事暴露开来。
    大伟在九点半左右到了,带着配制的药膏和不少各样的消炎药。他是个细眉细眼的孩子,个子不高,脸庞很白皙,也很干净,五官玲珑精致,瞧那股文静的气质,决不在亚宁之下。他似乎慎重的很,因为我看见他和床上的亚宁说话时,几次都是想说什么却生生把话头打住了。他倒是一个劲安慰我说没事没事的,用上药马上就好,保证三天之内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亚宁。
    阿威说那就麻烦你了。大伟哀怨地看了眼阿威,却没有理他,只是对我说玉宁哥你不是要去公司吗,时间不早了你就放心地去吧,亚宁交给我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亚宁闭着眼也说,去吧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旁人做梦都没梦不到呢,你和威哥赶紧去吧。
    下午再去试镜,地点在京都影视城的六区032棚。头顶的水银灯直泻下来,我感觉自己像一头笼中困兽,极不自在,自然就没有一点的状态。甚至连简单一句对白都僵硬得像背书,急得阿威在一旁一个劲喊放松放松。可他越是喊放松,我越放松不下来,摆的pose越来越雕像化,自己都感觉别扭到不行。田导第N次喊卡,全棚的人都泄气地停下来。田导的大胡子一翘一翘的,显然很生气。他问阿威说,玉宁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的?阿威忙陪笑脸说:以前是开封市里的文艺骨干,高考时没考上北大就辍学了,现在在北影夜校读导演。田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学导演的怎么还连一点肢体语言都表达不到位?!我看着阿威又是陪笑脸又是为难的样子,竟然第一次心疼这个孩子。我从胳膊上撕下红卫兵袖章,脱掉那身六七十年代流行的土黄色的老军装戏服。我喘口气,用手搓了一下僵硬的脸对阿威说:阿威,对不起,我不适合作这一行,光凭脸蛋是没用的,还是请导演再为你物色搭档吧,我走了。阿威说田导,玉宁哥他才上了几天课,他悟性很高的请你停!田导大手一挥:张玉宁,你刚才和威威说话时的表情挺放松的,这样很好了!来,把刚才你说话那种语气注入到这几句台词中来试试看。
    整整在摄影棚里忙活了一下午,老蔡和田导终于正式拍板我出演男二号苗卫红,并召开了剧组的全组会议,安排从下周一,也就是7月28号到8月8好的十天里去河南安阳林州,靠近红旗渠的一个小村子里采景,并在那里拍摄一部分戏份。
    因为我接的是安安的戏,而安安这会儿还躺在医院里,阿威便建议我们去看望安安。而去探望安安的路上,阿威开始耐心给我讲解人家影视公司签订合同以及其他琐碎事项的相关事宜,并和我商量由苏一暂时兼顾我的经纪事务,等过了这阵子再找自己的经纪人和其他事务代理人。作艺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阿威说:他们必然要经历比其他人更多的阴暗的东西和羞辱的事情,甚至于超出普通人心理所能承受的压力范围,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因为什么而放弃。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我不想成名,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在这条路子上走下去,我现在只是想赚点钱供应我的弟弟亚宁读书,甚至于赚更多的钱,要他不用再干那种我不知道、却感觉得到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工作的行业。我要给弟弟一份作哥哥应尽的庇护。
    一抹笑,正悄悄爬上我的嘴角。

[ 本帖最后由 花样男子 于 2008-11-24 01: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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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小智 | 2008-11-23 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部长篇美G 小说里的剧情十分的复杂, 现在楼主也只发到第10章,他一共要53章正文,一张左偏,一章右偏, 后来还有别人所写的两篇续,一[早安,北京]二好象是叫[晚安,开封]吧, 里面的字句有时会叫你发笑,有时缺是眼泪纵横,但是结局,大家还是看楼主给你们发到53章大结局就知道.  .::6:: ::6::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13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LS的为我解释这么多,正如我在1楼所说,这篇文章里面的忧伤让人不忍。我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每次看完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文章有点长,但是很有看的意义。希望大家共勉。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19 | 显示全部楼层
11.美错
怕受到伤害
将一件拒绝的寒衣裹住自己
挡了风,挡了雨
也将迟到的你挡住了
想撕开冰封向你奔去
才发觉自己早已经凝滞成一块化石
再褪不掉,那副冷的武装
    农历初十,春节快过完了。杜叔家的固定电话因欠费在这一天停机了,在停机之前,欢欢的形体老师及时地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正式训练已经开始了,问欢欢还要上课吗。我很不知道欢欢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她还能不能去上课我心里很没底。吃过早饭,我拉住疯疯癫癫的欢欢,盯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地问:欢欢,你还要考北影吗?欢欢像个弱智的孩子似将十个指头压来压去地玩,听见我这样问,她歪着头想了想,又将头转开,呵呵笑了。忽然她像斗鸡一样和我眼对眼,她的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亚宁哥哥,你是亚宁哥哥,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完了。我心里一惊。她已经铁当我是亚宁了,看来欢欢是真的疯掉了。我扳住她的肩:那好,如果你听亚宁哥哥的话,你就赶紧好起来,考个普通的大学,找个真正爱你的人,过一种普通的日子,永远不要再想考电影学院,也不要再想你的亚宁哥哥。欢欢显然怔了怔:亚宁哥哥,你不让我考北影了阿,不嘛,我就要考!考上我才能和你在一起。我有点火了:你听见没有,我叫你不要考不要考,不要你踏进演艺圈你知道不知道!
    我想起在北京时风风雨雨的那一年,看到演艺圈里的是是非非,使我不再向往令人眼红的大明星大影星,不再想过那种貌似锦衣玉食、实际上倍受难堪的生活。我想起阿威,在那个演艺圈被捧得那么高,却又被摔得那么惨,最终沦落到连命也贴了进去。我是个理想低下的人,不想过得多么轰轰烈烈,只想平平淡淡多日子,安安稳稳一辈子。现在,面对欢欢,我特别希望她可以活得平静而快乐,我已经失去了亚宁,我不想再失去欢欢。这十几年来,我,亚宁,欢欢,似乎已经是亲的兄妹,我想这种感情是再经不起折腾的了。若是欢欢再在这条演艺的路子上出什么岔子,我是连心中深处那份最后的亲情也守不住的了,我不知道我会怎样给自己的生命收场。
    我想给欢欢一种平凡安静的生活。但目前是她的病情很令人担心。我便带欢欢去第一人民医院找精神科的乔大夫。乔大夫是妈妈生前的一个不错的好姐妹,在妈妈最后的生命里,乔大夫给了妈妈不少的安慰和关怀。
    在她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乔大夫,她穿着白大褂戴着白的帽子,脸色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苍白,使得她看上去有点冷艳。怎么了,她问。我把欢欢听说亚宁的事情的反常反应都和她说了,并把那场party后我们酒后的冲动以及她后来偷偷带着亚宁的骨灰盒一个人跑到黄河滩上的事情也告诉她。乔大夫先是震惊亚宁的去世,问怎么回事,我简单说有病,急病就走了;倒是眼下欢欢这病怎么办!乔大夫看了看欢欢,皱了皱眉头。她是认得欢欢的,在妈妈去世前在医院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欢欢和杜姨经常抽空来帮我照看妈妈,他们和乔大夫经常见面,自然熟悉得紧。乔大夫说这病现在只有两条路子可以走。
    我问哪两条。她说,要么送精神康复医院,就是俗话说的精神病院;要么和她进行回忆治疗,找到她疯癫的病根,尽量带她去她有记忆的地方去,说不定可以好转,不过,希望不大。我苦笑了笑: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四处乱转再说些煽情的话阿。乔大夫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也只是听说过这种方法,真正的临床成功病例倒是没有见过。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要是送她进精神医院,不疯也给整疯了去。玉宁,听阿姨一句实话,把欢欢送进那里,花费太高不说,那里的方法真的极其不人道,你忍心把欢欢往那里一丢?我想起绑在床腿上狂叫的疯子,拿着报纸当枪炮毁灭世界的妄想狂,那些名称为精神医院的地方关的都是人世间不能容忍的魔鬼,我难以想象欢欢被送进那里后会被怎样的糟踏,乔大夫以前也说起过女病人在里面被轮致死的案例。我跳起来拉住欢欢:走,回家!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居委会的孙婆婆看到我拉着欢欢进了居民院的大铁门,便从传达室跑出来拦住我们:玉宁玉宁,孩子,站站脚。怎么了婆婆,我问。孙婆婆好奇地看来眼嘻嘻傻笑的欢欢,然后继续对我说:局里面又来人了,让通知你家人元宵节之前就要收房,让你们赶紧搬。我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就拉着欢欢上楼去。
    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住了十几年的楼房的楼梯是这么阴暗,这么狭窄,这么潮湿。
    正边作午饭便琢磨到哪里租房安置欢欢,雷子打了电话来问,现在在哪里呢?我说水利局要收房,正收拾东西准备滚蛋呢。雷子笑了笑说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你愿意听听条件吗?他听我没有吱声,知道我默许了,便说下去:我谈的还是你不愿面对的事情,但是这次不要你白白付出,你听着,玉宁。
    他顿了顿接着说:玉宁,假如不让局里收你的房子,并把房契和地皮证永久性给你,你愿意来看看扬扬吗,他现在一连几天都水米不打牙了,全靠输葡萄糖。我想说他的事让他父亲操心去关我什么事,他父亲不是有本事吗让他们自己折腾好了找我干吗,他们有的是钱和权,还怕什么病啊。可我没有忍心那样说,我仅仅是怕伤了那个无辜的孩子,怕伤了雷子。
    雷子轻轻问:你还在吗玉宁。我说我在。雷子叹口气,语气很轻,带点淡淡的伤感:“玉宁,其实你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理解像扬扬那样对待你,可我清楚,你们都是很脆弱的孩子。但是我看扬扬对你真的很好,我怕他陷进你的故事里去,你的眼睛里的故事看上去很忧郁很令人心碎。我怕扬扬承受不了你的故事才要阻止他和你接触,其实当时我都想去帮你。玉宁,我和扬扬都这样看重你,你要是还当扬扬是个朋友,你就暂时放下那些大人之间的恩怨来看看扬扬吧,扬扬他快要死了阿!玉宁,我说过我不强迫你,要你自己决定,可扬扬恐怕等不到你做决定那一天了。玉宁,我很理解你,我不想你违背良心来看扬扬,可我也不忍心看到他在梦里喊着你的名字一天天瘦下去啊”
    我的泪水从脸颊滑倒手机上,再顺手机滑到手腕。菜在锅里糊掉了,满厨房的焦糊味。刺鼻难当。
    我想起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周扬那张苍白消瘦的像极了亚宁的脸,忽然一阵阵的心疼席卷而来。他拿漂亮的五官漂亮的的脸庞,那漂亮的咖啡黑的长碎发,他漂亮的单肩包,在眼前越来越清晰。甚至我因为看见他,而使得哑了一个多月的自己说出第一句话!但是。我还是没有回答雷子的呼唤,没有答应他的条件。听着雷子在手机里焦灼地喊我的名字,只是流着泪,默默合上诺基亚的盖子。
    早上醒来,看见躺在身边的欢欢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我,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正照在她的脸上。她看见我睁开眼看她,便马上飞红了脸,并紧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蜷蜷地翘着,给阳光映照着,在白皙的脸上画了浓密的两排阴影。
    自从看乔大夫回来,欢欢每晚一定要吵着和我睡,怕再做出伤害欢欢的事情,我便每晚都和衣陪她睡,在入睡之前轻轻拍他的背哄她入眠,感觉像对待自己的婴儿。她总是在我怀里沉沉睡去,一脸的满足和幸福。就这样,看着她在我怀里入睡、再在我怀里醒来,我又一种赎罪后的欣慰。我捏了捏他的鼻子:别装了小家伙,你都醒了。欢欢忽然很腼腆地笑着把脸藏在我的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我把它抱了抱,和她靠着床头坐着,看房间内的灰尘在阳光下舞蹈,一柱柱的阳光里,晃动着一列列的灰尘颗粒。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是住在乐乐的卧室,这个卧室是紧靠东窗的,能每天早上最先看到明媚的阳光。自从从北京回来,杜叔就让我住在这个贴满机器猫、老夫子等卡通画的房间里。这么些天,我总是能在早上看到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以前是我自己坐在床上抱膝盖看,现在是欢欢我们两个依偎着看。她乖巧地将头依在我肩上,目光流溢,像一泓清水般晶莹。我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幸福,这种幸福和与亚宁、安安、小玉、小红他们在一起的感觉不同的,是一种甘心这样守护她一辈子的幸福。我想我爱上欢欢了。不排除有内疚的成分,但是的确是心都动了。
    欢欢忽然从我怀里挣脱出来,赤着脚跳下床去,把窗子的窗帘一下打开。小小的房间里顿时满是金色的光线,纵横交错,无数的尘土疯了似在空中撞击飞扬。欢欢站在阳光的最中央,呆呆立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双手伸直在头顶相交错,身子开始旋转。她的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一会儿就看不清她的胴体了,只能感觉到是一只雪白的汝窑的白瓷花瓶在黑的水泥地上打转,或者是一枚精美绝伦的陀螺。
    啪一下,她摔倒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散成一地的乌黑。在阳光下,在灰尘中,她凝脂般的白净的裸体,像一尊刚铸成的绝妙的石膏的雕塑。我来不及穿鞋,拿了床热烘烘的被子将欢欢从冰冷的水泥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我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欢欢的刘海,欢欢的刘海很整齐,像张韶涵,却又不像她的那样僵硬。欢欢也有了反应,她伸出一双雪白的胳膊圈住我的脖子,扑到我的脸上又咬又啃,甚至她用牙齿将我衬衣的口子由上到下一个个咬掉。当她的脸贴上我的胸膛的那一刻她喃喃叫了一声:亚宁哥哥。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仿佛全身的血液骤然间没了温度。我推开欢欢。我知道欢欢的狂热是因为她处在疯癫中将我当成了亚宁,而一旦她好起来发现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不是亚宁而是我时,我不敢想象将对她造成怎样的后果。我推开她,起身要走。她却死死抱住我的腰。我用力掰她的手,她便死力地抓住我的衬衣下摆。我脱下衬衣,光着上身走出去。
    清醒一下,接着收拾我家里的东西。将那只被欢欢用菜刀劈开的皮箱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看到了亚宁给我留一封信要交给苏菲的,而我自从回到开封,还没有和苏菲联系,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在不在豫剧一团。
    按一年前她给我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我说我找苏菲。对方说你稍等,然后电话似乎给放到了桌子上。不一会儿,一阵拖鞋声由远及近传来。
    喂,我苏菲。她说。声音清亮,是名角的腔调,却稍微有点沙哑。
    我说我是玉宁。
    苏菲兴奋地喊了一声:玉哥哥,你现在在开封吗?
    我说是。苏菲忙说那你有空了来找我呗,我挺想你们的,亚宁也还好吗?
    我心中一阵酸楚,这个傻姑娘还不知道,亚宁生前曾经有多么爱她。
    我说亚宁他挺好的,他也很想你,哎,对了,我也正要找你有事,你明天方便吗?
    她迟疑一下:明天呀?要不你后来来吧,明天我得去看我男朋友了,他昨天晚上又作了一次心脏手术,我说好了明天去看他。
    我说那好吧,就后天。
    苏菲在电话那端说那就后天下午见,我在剧院的训练三室等你,就是以前那个老地方那好,就这样吧,玉哥哥,不见不散,拜!
    我又往老家挂个电话,打到了村东头的一家杂货铺——也是村里面唯一的一部电话那里。店老板明白了我的意思后,扯开喉咙喊:二妮儿,去西头叫你枚婶来接电话,快点。大婶接了电话问啥事啊玉宁。也许她已经忘记了我们小时候她叫我大宁叫亚宁作小宁的,而且她的小宁现在也不在了,可她并不知道。当我上次回老家对他编谎话说亚宁在北京放假的时间太短回不来时,她还说大老远的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省俩钱置办件新衣裳。对着我渐渐衰老渐渐慈祥的大婶,我说婶娘我们这市里头的房子要收走了,有些家具还能用;上次我回家见咱家以前的家具都没了,想来是叔叔有病的时候都卖掉了吧,婶娘如果不嫌弃,我就找辆车让人把这边的家具拉家去用着。大婶一口回绝:不用不用,咱农村人过日子,有一口锅煮饭一张床睡觉就中了;玉宁阿,你把那些能卖的都卖了吧,好歹换俩钱给亚宁凑个学费啥的,对了,亚宁要是用钱你就给婶娘说一声,咱家还有几百斤玉米和两包棉花没有卖哩!我说婶娘亚宁的钱都凑齐了你甭挂扯,这些破家具卖不了几个钱,我还是让人给你拉回去吧,你要嫌弃我就买了新的给你送回去!大婶忙说那可不敢,那我让月芽去你那儿一趟;对了玉宁阿,房都收走了你住哪儿啊,没地方住就回老家吧,啊?!我说我还得在这儿挣钱供亚宁读书呢,有地方住,真的不骗你,真的,你放心好了那你让月芽十三来吧,地址您不是知道吗好,好,那我挂了阿,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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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12.男界
这片雪雾森林只属于
鬓发飞扬和眉角桀骜,以及不驯
倾国倾城请止步。
禁区内,只有香烟、酒精、刀具和骰子
并没有一片沙伦花开在那里!
永远的冬天
凝固着空气
卷裹着雪雾和树的
冰蓝世界。
    在见到安安之前,我从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男人。
    当阿威和我赶到医院时,安安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翻一本书,毛姆的《刀锋》。他看见我们进来,便放下书,微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我仔细看了一下安安的模样: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挂着蛊惑的微笑,发型是那种很干净的短寸,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张扬着男人的魅力。他上身并没有穿病号衣,而是一件褐黄色的挖袖敞领恤,显得从容华贵而不妖异。这么瞧来,他无论在相貌还是神韵,都应该在我所见过的男孩子之上。我个人认为,也只有内地的胡军可以与之相抗衡,但安安却又比胡军多出一份从容来,没有胡军身上的痞气和霸气,在这一点上倒有点濮存昕的味道。假以时日,他肯定可以在演艺圈博得一席之地。
    一个眉目还算清秀的女孩子懂事地打开两张折叠椅。阿威侧身坐了,安安瞄了我一眼,笑着说:你过来坐。我坐到床沿,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安安上上下下又看了一会儿,才拉住我的手说你就是玉宁吧!阿威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看出他不是宁宁。安安微笑着说:你们不是都叫半仙么,我当然什么都知道了;其实在你们进门时我就看出来了,区别很明显的,你看——玉宁没有亚宁的小虎牙,亚宁也没有玉宁的腼腆。
    阿威笑了叫了一声好,说好眼力,可以去星探了你。安安也笑了,随即他对我说:男二号苗卫红是我相中的角色,他的命运和情感的起伏性最大;剧本中又安排的几乎全是心理戏,这一点你要认真揣摩,不然看上去绝对会很假。演戏嘛,当然要演谁像谁,要善变,你可以向威威他们请教,他们可都是高手哦,我都是威威一手带起来的呢!阿威摆了摆手:少来了你,给我这里你还装谦虚呢,你那叫天分高,青出于蓝,自己混出来的成绩和我没关系,我只是领你入个门罢了;对了,玉宁哥你不知道啊,当初我只是试着推荐他去拍一条男士香水广告,只指望他给自己挣点零花钱,谁知道他一路窜红,又是拍电影又是拍电视又是出唱片,疯头野马似的,红得拦不住了。看过《##》和《####》吗,那就是安安的主演。
    安安笑得抽了口冷气,想是气息牵动受伤的那条左腿了。他抬手摘去眼眶里的隐形眼镜:文静,放回去——我说威威,咱两个老不要脸的就不要互捧了,没得让玉宁笑话!那个叫文静的女孩子就收拾走了隐形眼镜,有打开两听红枣可乐放在桌子上,便掩门出去了。病房里只剩我们三个人,安安说,早听宁宁说他有个哥哥长的比他好,才也比他高,气度也不一般,今儿个一见,还真对上号了。我忙推辞说安哥这话我可不敢接受,太抬举我了。
    阿威在一旁撇了撇嘴故意高声道:受不了你俩肉麻死了,又不是进录音棚,干吗这么惺惺作态的。安安笑骂了一声懂个屁你,我们这叫投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是高层次的人,精神领域绝对院士级,哪像某些人读着学士学位却只会扮酷,靠脸蛋吃饭,倒不丢人!
    一番话把阿威说得连连求饶道好好好,俺的错俺的错得了吧,俺大老粗俺文盲还不中?安安笑着又骂闭上你那鸟嘴吧,——对了,玉宁,以后有空了让宁宁和威威带你到我那里玩玩,咱哥俩好好交交心正说着,只听文静在外边喊:你们不能进去,你们不能进去,安哥,李总来了安哥。咚的一声,听上去像有人撞倒墙上,文静发出痛苦的一声便没声响了,门外只有越来越近的普普塔塔的脚步声。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安脸色稍变了变,却马上恢复到那幅带着永恒的微笑的状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他依旧微笑着对阿威说,你带玉宁先回去吧,我有点小事要处理,玉宁有空去我家里玩,再见吧。阿威的脸色是明显变了,他问安安:是他?安安点了点头。阿威便马上站起来拉起我就走,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而恐怖的事情。却刚起身,病房的门被撞开了,我们被从门外挤进来的七八个人又挤了回来。为首的是一个矮胖子,一根昂贵的皮带怎么也捆不住那只大肚子,似乎随时有断裂的可能。头发剩得没掉几根,一双大金牙暴突在怎么也合不拢的嘴外边。他四周看了看一片鸦静的病房,将目光落在阿威和我身上。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日,今儿烧了高香了好大的福气,场子里头三大红牌都在这里了——威威,宁宁,遇上李哥怎么看上去那么不高兴啊,想不想到李哥那里爽一把。
    李大板牙!安安愤怒地喊了一声。李大板牙稍稍一愣,我将它捏我的下巴的那支手甩开,回头看见安安脸色都变了,一张面皮乌青地怕人,一块块的肌肉在抽搐,完全没了刚才的温雅浅笑。小婊子!李大板牙一巴掌抽到我脸上,顿时我疼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只听见李大扳牙恶恶地说:你他妈给我装处!看见没看见安安的下场!老子盯上的人他妈一个都别想溜!安安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只红枣可乐易拉罐摔到地上,脸色极其难看:李大板牙你给我听着,他不是宁宁,他是宁宁的哥哥,不是圈子里的人,你快放了他!李大板牙朝他嘿嘿涎笑道我放他一马不难,可我他娘的有什么好处哩?安安看了我和阿威一眼,眼睛里满是愧疚的神色,刚才的从容和自信已经一扫而光。他咬了咬唇,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你放了他俩,我答应你。
    李大板牙果真摆了摆手,其他的人让开一条路来。阿威看了眼安安,什么也没说拉起我就往外跑,跑到走廊上,我看见阿威的泪水从眼角里溅出,一路跑一路溅,隐隐听见安安在背后一声惨叫:“腿,腿,你他妈急个鸟”
    回到家,阿威的眼睛和兔子有得一比了。大伟正端着给亚宁作的荷包蛋从厨房里出来,却给阿威迎面撞翻。阿威也不理睬,踩着一地的淋漓汤汁往亚宁和我的房间跑去。大伟心疼地看着被踩得不成样子的荷包蛋:唉,宁宁的晚饭泡汤了——我说玉宁哥,威威他怎么了啊。我说我不知道,便也来不及换拖鞋,匆匆跟在阿威后面往卧室跑。
阿威一进房间就拼命翻亚宁的抽屉,边翻边着急地喊:宁宁,你的卡呢,龙卡呢,在哪呢,在哪呢。亚宁在半睡半醒的昏迷状态,眼睛都睁不开,只是迷迷糊糊地问威哥,你找我卡干嘛阿。阿威已经疯了似,他没找到卡,便扑到床上抱住亚宁的肩:快告诉我卡在哪里啊,卡在哪,宁宁能够,我要把咱的钱全部提出来给你赎身,咱一刻也不能等了,你听见没有,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赎身。亚宁一直高烧,他的话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威哥,别赎了,我那点钱还得养我哥呢别赎了,啊。阿威咬了咬牙:宁宁,我就是去借高利贷也得把你扒出来。说实话,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倒是大伟站在一边,眼圈红红的,却不作声。
    次日早上,亚宁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哥,威哥呢。我说他昨天嚷着给你赎什么身,他找你的银行卡没有找到,今一大早就给小玉打电话,估计是去她那里了。亚宁猛地睁开眼睛,因红肿而显得细细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什么!我问:亚宁,你告诉我,你到底在作什么啊,整得阿威昨天疯了似吵着要给你赎身,你是有什么把柄控制在谁的手里面,还是去酒店作鸭了,还是欠人家钱被人家控制了?!亚宁一双眼睛空洞洞得睁着问你们昨天看到什么了吗?我说我们去医院看安安,遇见一个叫李大板牙的人。亚宁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他闭上眼说哥你快给小玉打电话,让威哥回来,让小玉和小红也一块过来。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打电话给小玉时,阿威还没有到达那里,小玉说知道了等他来了我们一块回去。我挂了电话问,亚宁,你发什么抖阿,能不能告诉我真相,我一直想知道一切,因为我关心你。亚宁却从背后一把将我抱住,泣不成声:哥,别问了,抱抱我,我真的怕。房间里一霎间,充满了死神镰刀一样的光芒,惨白的。我为亚宁掩上一条毛巾被,又调了调空调的温度,走出卧室。亚宁睡着了。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远近近的楼层和大街上微小如豆的川流不息的车辆,只觉得似乎有一股邪邪的力量正朝我们逼来。正是这股力量让从容的安安失态惨叫,让阿威疯子般流泪,让亚宁抱住我喊怕。我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很显然他们不要我知道是不想我卷到他们的圈子里去,他们想用这种方式保护我。可我终究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弄明白这一切,只要这件事对亚宁不利,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也要去博一博。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弟弟再受一丁点的伤害,正如他不希望我受到伤害一样。
    我记得亚宁在四月份回家给爸爸送葬时,因非典被隔离起来,连爸爸和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那时他已经趴在崩溃的边缘了,我不想再让他受任何的打击。我用心祈求冥冥中的上帝,如果可以,我愿意承担现在和以后亚宁多有的伤痛,我宁愿把自己的所有的幸福都均给他;我情愿背负所有的罪孽和痛苦,只要我的亚宁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快快乐乐地生长。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爱我的弟弟,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
    当阿威他们回来时,亚宁已经醒来,坐在床上喝了点奶,精神还不错。亚宁看到小玉小红她们进来时,很是高兴,招呼她们坐下。小玉对我说玉宁,我和宁宁威威讨论点我们几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先回避一下吧;要不这样,小红阿,你不是老早就想和你玉宁哥哥单独处处的吗,给你个机会,陪你玉宁哥哥下楼去走走。我明白她要支开我。我看了看亚宁,他闭着眼没有表情,阿威只是低头抽烟。虽然我想知道他们要讨论些什么,但小玉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有和小红一块出去。小红倒是显得很高兴,因为她看到我穿的,正是她送的那套阿玛尼。我仔细看她的衣服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阿玛尼,但是样式和布料和我的挺搭配,简直就是情侣装。我喜欢这身灰绿色的阿玛尼,因为穿上去感觉很安静。
    天狂热,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小红提议去街的对面的珠宝城转转。
    一路上她又说又笑,傍着我的胳膊。我这才发现这个小巧的单眼皮女生还真看不出来,也是大街上少见的美女。直到走进珠宝城的大厅,都还有不少老男人小男人的眼光望她身上瞄。假如一个人的眼光是一把飞刀,恐怕在街上走不到十步,连我都跟着她陪葬成一马蜂窝了。珠宝城里头全是暗色调,深褐色的大理石地板,暗红色的天花板吊顶。因为大厅里采光条件不太好,天花板上便垂挂了不少乳白色的枝状吊灯,同玻璃柜里照射着金银首饰的灯光相映成辉,在暗格调的大厅里交织成一片温馨的乳白。一对对情侣迈着悠闲而平缓的步子,脸上挂着笑,一边走一边看,还时不时和永远挂着笑容的服务员小姐轻声交谈着什么。大厅里除了正中央旋转舞台上那台漆黑如镜的大三角钢琴在弹奏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小红说这个服务厅的隔音墙效果是全市最好的,外头使劲按汽车喇叭这里头也听不到的。忽然,她趴在一处玻璃柜上,对着里面一款项链小声喊:玉宁哥哥快过来看,快看。我看见我平生见过的最美最漂亮的一挂项链:在一块猩红色的绒布上,一台小巧的玻璃架上,挂着一串流苏似的银链子。最令人窒息的是银链子上挂着的那颗钻石,我不懂多少克拉什么的,只看得出那颗钻石有鸽蛋般大小,几十个切面切割极其平滑考究,在柜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几十种不同颜色的光芒,让人眼花缭乱。这恐怕是这家珠宝城的真家之宝了,因为在它的旁边,放置着两只乌青的硕大的蜘蛛,没人不知道那就是美洲的黑寡妇,天下剧毒。小红天真地问这个得多少钱。服务员小姐笑吟吟地报出一个对我来说是绝对绝对的天文数字的价格。连小红都给这个价格吓得一吐舌头,她自嘲说我有买这个的钱都能买两架飞机了。忽然她说那边的钢琴弹得真好,咱么去听。说着不由分说拉我向那边走去,其实我已经没了心情,我只是挂念着家里的亚宁他们。但是我的脚步还是跟着小红向钢琴那里走去。
    大厅里正在回荡着德彪西的名曲,《棕麻色头发的女孩》,旋律精致而华贵,在珠宝的熠熠中,互成光彩。

[ 本帖最后由 花样男子 于 2008-11-24 01: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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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28 | 显示全部楼层
13.刑场1/4柱香的时间
有种歹毒的惩罚
叫做冷漠。
我亲爱的你
不要去作侩子手,好吗
而你轻蔑的冷笑
让我甘心地伸着脖子
等你快刀如电听血喷出
像风吹过的声音。

    水利局家属院的房子终于要真的收走了,我在市南关区租了一个荒废的小院子,暂时把欢欢安置在那里,然后收拾家里剩下的东西,将家具誊好,等着月芽来把它们拉回老家去。

    立东这小子的到来是我没想到的,当第二天的上午我正把爸妈卧室里的杯子打成卷时,防盗门外响起连绵不绝的敲门声。开始我还以为是水利局负责的工作人员来催收房子,等我气冲冲拉开门,看见立东站在外头,一脸坏笑地叫我:大书生!

    我就知道你在家!他说:前几天听玲子说她在凤鸣茶楼见到你了,你没和她打招呼就进去了,后来又急匆匆地走了。立东见我一脸迷茫,便补充一句:她现在在凤鸣弹古筝,挺挣钱的。

    我想起来了,当时在凤鸣二楼的木走廊上,是有那么两个女孩子在弹古筝,一个长头发睫毛蜷曲的,一个短头发目光很灵动的,短发的相必就是立东的女友玲子了,只是两年没有见面,一下子没有认出来,可能是当时心事太重的缘故。

    我说你们都拍拖两年了,够支时候的。立东嘿嘿笑了笑。

    我说你一会和我一块去趟南关区。他问干啥。我说我在南关租的房,现在欢欢一个人在那儿,恐怕还没吃上饭。

    立东一听欢欢,马上不嬉皮笑脸了:行,行!

    我知道立东一直喜欢欢欢,可立东从来不敢说。因为他是居民小区里出了名的痞子,尤其是初三退学到深圳那边打了半年工回来后,什么都没长进就脾气和流氓气长了,偷东西,打架,酗酒,小区里提起他没人不头疼,更谈不上谁会喜欢他。尤其是杜叔,曾亲手抓住他撬人家的自行车锁而给了他一顿好揍,他就更不敢提喜欢欢欢的事情了。

    可我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因为他对我和亚宁特别的好。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28 | 显示全部楼层
自从我和亚宁十岁时在堂兄羽林溺水身亡后,从农村老家转学到城里来,便和同住一个小区的立东熟识了,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学。他经常是仗着一身赘肉和人打架,抢了人家的钱然后带我和亚宁去吃烤羊肉串;若是收获不大,抢的钱仅仅够买一两串时,他就只吃一小疙瘩然后全部给我和亚宁,还振振有词说我够胖了不吃没关系,你俩要多吃才会长高长胖帮我打架抢更多的钱买更多的羊肉串。

    想想当时的我和亚宁真够没良心的,因为我俩纯粹是那种有福同享有难推给立东当的人。每当抢人家的钱不顺利,给人回报老师后,我和亚宁都从来不为立东说一句好话的,以至于有一回立东被罚站到教室后面听课一星期。每每放学他都要警告我和亚宁谁敢把他挨罚的事情告诉他母亲,他就再也不买羊肉串给他吃。说到这一点,我真的佩服立东是个少见的孝子,在外头他敢偷敢抢甚至敢杀人放火,可是只要回家他就从不大声说话,对他的寡妇母亲一百万个孝顺。可能他明白他母亲寡居这么多年靠摆地摊卖水果养活他不容易,才会这么尊重他的母亲。我和亚宁就是佩服他这一点,才和他做了十几年的铁哥们,他在我们心中应该和羽林,我的堂兄的地位差不多的。

    我把铺盖卷、衣服等日常用品打好包,找了辆拉座的三轮摩托,和立东一块往南关区而去。

    立东显然急于见到欢欢,一个劲催司机快点,惹得司机直喊老弟我这是摩托不是飞机!!

    刚租的房子在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植着好些老枣树,在这个冬季看上去,枣树们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肆虐,虎视眈眈地与那四间老青砖瓦房对峙。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29 | 显示全部楼层
通向小院的那条胡同太狭窄,三轮摩托也进不去,我和立东只好每人拎一大包衣物扁着身挤进去。

    打开门,屋子里没有动静,想必欢欢还在睡觉。昨晚我和欢欢就睡在这里,早起我为了回去收拾东西就把她反锁在院子里头,现在赶回来应该耽误不了她吃午饭。

    但是,当我跑到卧室一看,被窝已经空了,用手一摸,还热乎着,况且她的衣服都还在床脚上挂着,那么她会到哪里去了呢。难不成挖墙洞出去了?

    我喊一直等在客厅里的立东说快,每间房,从西头的客房到卧室再到厨房都找一找,快,欢欢不见了。立东立马撒开脚丫子跑去客房,转了一圈气喘吁吁回来两手一撇:没有。

    站在这间低矮潮湿的卧室里,我抬头看这青砖瓦房顶整齐排列的梁椽,像一支支清怨的曲子,令人急愁又肝肠剧断。我心里喊着欢欢的名字,自己快把头发都揪光了。立东拿手打我脑袋:干嘛干嘛,再揪就他妈的成西葫芦了。

    那是什么!立东猛地嚷一声,掀开床单,露出一只雪白而娇小的脚。

    欢欢!我想我快疯了,因为那一刻有种不详预感紧紧抓住我的心,使我疼得窒息。

    我这才慌乱地去拉那只脚,慢慢拖出一具哀艳的胴体。是欢欢。她一只手紧紧抓住乳房,一只手放在嘴边像是口渴的样子,乌青的嘴唇上沾满了白色和黄色的泡沫口水。我抱起她放在床上用被子裹进,只露出一张脸。理了理她的头发,泪水就无声流下来。

    立东已经转过身,他看了看欢欢的脸突然冲我吼:

    哭什么哭!快看看瞳仁散了没,没有就赶紧送医院啊!

    他见我只是怔怔地保住欢欢流泪,便抢过来一把将我甩开,我的脑袋在床沿重重摔了一下,发出“邦”的一声脆响。他丢下一句“废物”,就三下五除二给欢欢穿上内衣,然后连被子带人一同抱起来一路小跑出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房东留下的那座破旧的座钟,沙哑而缓慢地敲了十二下,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下落。像迷失的心情。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欢欢被送到第一人民医院,就是妈妈的好姐妹乔大夫工作的医院。

    医生说幸亏送得及时,况且她服下安眠药还不太久,药劲还没有全上来。欢欢是脱险了,只是医生说现在她需要人照顾,像这种服药的多半是心里面有什么想不开,咱们能治得了病可治不了心。

    我坐在病床边上握着欢欢的手,她睡着了。这两天我一直忙搬家,没有注意到欢欢竟然有这样的心理。她灌肠后的脸因剧痛而苍白扭曲,颧骨高高地挑着,一双眼窝深深陷下去,甚至起了眼袋。她比我刚回来时瘦多了。

    立东出去为欢欢办了住院手续后,回来端着一只大病号快餐杯,杯里面是大半杯热水,里面煨着一瓶奶:医生说让喝点奶,对胃有好处。他眼光下垂,只看着那杯奶,没敢看病床上的欢欢一眼。自立东把欢欢送到医院急救室后,就再没碰欢欢一下,只是坐在走廊的天蓝色的塑料椅子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对门病号房里有一个病人,是个尿结石的中年男人,因碎石后石粒堵住了尿孔,便疼痛不堪,在病床上弓成一座桥撅着屁股抓着自己下部大喊大叫,整个走廊都是他的喊声。立东怕他的哭丧吵了欢欢,便二话不说走进去拎住他扯到走廊那头丢下,气得探望那人的亲属们一大群恨不能撕吃了他。

    立东个子不高,还有点胖,却十分有劲,抓起刚才那个起码有一百四五十斤的男人似乎并不费力气。好在他样子凶,一脸横肉,那些亲属也只是嚷嚷没敢怎么着,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岔子来。

    就在我要拉立东回来时,一个苗条的身影快步走过来,一巴掌兜在立东脸上:畜牲!

    立东一下给大急了,一把抓住那个女孩子的羽绒衣的前胸勒得她喘不过气来。我看了眼那个女孩子那张倔强而羞恼的脸,一下子想起来她是谁了,忙对立东说放开她快放开,立东狠狠地说你少管闲事他妈的敢打我!

    我扯他不开,便拎起墙角垃圾篓里一只空的输液瓶朝他胳膊上狠劲拍了一下,立东撒开手,那个女孩子便被摔在地上。立东疼得呲牙咧嘴,咬着牙冲我低低吼:你他妈吃错药了!

    我没理会不服气的立东,走到那个被打的女孩子面前:小雅,对不起。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3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正是彦辉的女友小雅,我们一起在我家举行过party的。小雅涨红了脸伸手要打我,手却停在半空没落下来,哇的一声就哭了:玉宁,我爸爸疼成那个样子,还被那个黑小子欺负,你说换成是你你好受吗?

    原来,被立东拉到走廊那头的尿结石的男人,是小雅的爸爸。想起小雅在我家晚会的那会儿六个人打面三的可爱和调皮,再看看现在这个又气又吓的脸色大变的丫头,让人真是有点内疚。

    我连连向小雅道歉,并解释我那哥们儿因为欢欢的病挺急躁的,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小雅抹了把脸问了句欢欢她怎么了。这时的小雅恢复了原来的可爱,一脸好奇:那天聚会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么!

    我说急病。就没有再解释。

    小雅忽然说雷子自从那天和欢欢一块作饭后,对欢欢挺上心的,我去喊他下来瞧瞧欢欢吧。

    我拦住小雅:雷子也在医院?

    是呀,小雅说:周扬刚动了一次心脏手术,雷子彦辉陈陈他们都在呢,就在楼上418室,我去叫他。我说不用了还是我去吧,我正想找他有点事情,你替我和我的哥们给你父亲道个歉。

    她哦了一声说,那我替你照看一下欢欢。立东在一旁忙说不用有我呢。小雅瞪了他一眼:我偏要看,你还就怎么着!

    我想我走到楼上的418高级病房,不是因为雷子在那里,而是里面躺着的是我一直不敢面对的周扬。站在门口,我犹豫了一下,正当我准备推门时,听见里面有瓷器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周扬那虚弱而坚决的声音:

    雷子,你把这些花还给她去,谁要她自作多情地送东西来。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口气带着浓厚的官腔的中年男子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扬扬,人家菲菲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你不但不领情还要把东西退还给人家

    周扬的声音很坚决:就要退就要退,我就不喜欢玫瑰!里面那个男人只好连连说好了好了,退,退还不行吗,你别动气啦对身子不好,让雷子有空就去给退了还不成?唉,扬扬阿,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是周副!我敢肯定地认为!我脑海掠过一丝怒火!正当我准备折身而回,却听见周扬对雷子发脾气:你不是说玉宁答应我天天要来看我的吗,怎么一次都没有见他!

    我听见雷子的语气很支吾:那个,哦,他这几天忙着搬家,太忙么不是

    这时周副插了一嘴:雷子,你这是一什么朋友阿这么难请,比财神爷还较贵哪!看扬扬成天惦记着!

    周扬猛地提高了声音:还不都是你!

    我怎么了,周副疑惑不已。

    怎么不怪你啊,周扬说:他爸爸就是两年前被你逼死的张轩咳咳!

    里面除了周扬连一声至一声的咳嗽,在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寂静得像死亡来临。

    我正准备走开,忽然们被拉开,一个小护士托着一只盛带着血丝的纱布和剪刀的白瓷盘走出来,看见我尖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一声不响站在门口,吓了我一大跳!

    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里面的人都在看着我。雷子正蹲在地上一支一支捡满地凌乱的红玫瑰,他停下来抬头看我,愣了一下。随即他站起来将玫瑰放在桌子上,朝我走过来:你来啦,扬扬刚才还提到你

    我说我不找周扬。雷子又愣了一下,眼中飘过一丝苦楚和哀求。而他却用最轻松最调侃的语气说:开什么玩笑阿你,你都说过了天天要来看扬扬的,现在不来看他难道还是看我啊!

    看着他的祈求的眼神,明白他要我帮他圆一个谎言,一个美丽的谎言。我不忍心看懂事的雷子再作难,当下径直走向周扬。周扬的脸上充溢了异样的欢悦,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玉宁,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真的,我猜到了,咳咳!

    我的余光瞥见一旁那个中年男人,默然地出去,具体样子没有看清楚。

    周扬兴奋地说,玉宁,我想抱抱你,可惜我胸口的刀口还没有好。我说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天天在一起,还有雷子,还有你。

    周扬很开心地纯纯地笑了。雷子脸上挂了几颗泪珠,像桌子上刚被拾起来的玫瑰花瓣上的水珠。

    小雅忽然跑进来喊:玉宁,欢欢醒了!雷子一愣:谁是欢欢?

    小雅生气地说就是那晚和你一起做饭的那个,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一句话没说完,雷子就说瞎说什么呀你!彦辉忙扯住她:你就别加乱了,没影的事情你怎么这么八卦!

    小雅说我觉得雷子的确挺喜欢她的呀!彦辉气得牙痒痒:你再胡扯我给你好看,雷子他喜欢的是雷子一惊,看着彦辉,彦辉意识到说错了话,就恨恨对小雅说:总之以后不要再胡说!

    那雷子喜欢谁啊!小雅没完没了地问,彦辉狠狠瞪她一眼,都不理她了。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惦记着欢欢,就和雷子小雅一起下去,彦辉和陈陈留下来照看周扬。

    欢欢在立东的照应下喝了点奶,精神好多了,她倚在雪白的墙上,一张瘦弱苍白的脸在凌乱的黑发中,显得和墙壁一样白。立东拘谨地搓手站在一边,脚下似没根似乱动弹,要多不自在就多不自在。

    看见我们进来,立东喊了句大书生,便没了抢救欢欢时的大哥大模样,乖乖地站在一边傻笑。在欢欢跟前,他这样的痞子竟然腼腆到不行。

    欢欢抱住我的胳膊撒娇,一个劲说亚宁哥哥咱回家吧,我不喜欢这里。除了立东皱了皱眉头,雷子和小雅似乎没什么反应。末了小雅傻乎乎地对雷子说,我觉得你和欢欢也没什么关系呀。

    本来就没有,雷子笑着说:都是你自己在瞎想。

    欢欢死活不要住院,我只好让立东去办出院手续。当立东还没有走出病房门时,小雅忙赶上去喊:你答应明天带我去打台球赔罪的,不许耍赖!

    立东头也不回:你还是回去照看你父亲是正经,他这会儿正疼得死去活来呢。

    刚陪欢欢到家,雷子就打我手机,说谢谢你给我台阶没有让我对扬扬食言。我问周扬怎么样了,他说今天状态出奇地好,刚吃了点果冻睡下来。

    我说那很好,刚挂了雷子的电话,苏菲的电话又打过来:

    玉哥哥,明天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我问怎么了,她只是说心情不好,想哭。我问你是不是今天去看男友不顺利?她恩了一声,说了句你一定要来,便寥落地挂了电话。莫名其妙。

    立东这会儿正被欢欢摆弄着,欢欢笑嘻嘻地用一支口红在他脸上乱画,他只是不反抗,温驯地任她折腾。等我接完了雷子和芳菲的电话,他才慢吞吞地说:玉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欢欢已经疯了!

    我心中一惊,点了点头。

    立东又问:欢欢是你的女人?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立东点了支烟,吐口烟雾问,到底是还是不是!

    我说算是,但她仅仅把我当成亚宁,她一直喜欢的是亚宁的你知道。不等我说完,立东就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我尝到了自己鼻血的味道,咸咸的,腥腥的。

    扯球淡!他用最愤怒的口气骂我: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你你还糟蹋她,我,我他妈都想宰了你!

    欢欢迷茫地看着我们,她蹲在地上,拿着一支空的酸奶瓶。她看了看立东手指间明明灭灭的香烟,又看了看外头暮色沉沦的天空,笑嘻嘻地说:月芽,月芽!

    我感到很奇怪,今天是农历十三,那里来的月芽阿!看立东的烟头也不像月芽阿,充其量是颗星星罢了。

    欢欢看我们没反应,站起来,举着酸奶瓶笑嘻嘻地唱一支很老的儿歌:

    月芽光光,小孩慌慌;没有奶吃,米缸梆梆

    她似乎有意一步一步把我往什么思路上引。听着她的儿歌,我仿佛看见了月亮,婴儿,母亲,乡村以及更多忽然一道亮光闪过脑海:月芽!月芽!今天是正月十三,我和大婶约定好的让月芽来城里找我的日子。

    看着昏暗的屋子里的那台座钟显示的已经是晚上六点,我跳起来对立东说:

    你陪欢欢一下,我得赶紧回水利局一趟!

    我几乎是飞一般不顾立东的喊叫冲出了院门,向狭窄的胡同一头扎去。

[ 本帖最后由 花样男子 于 2008-11-24 01: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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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32 | 显示全部楼层
14.淡蓝
你说你最喜欢那种淡蓝
你说那是记忆的颜色,像我们的约定
当炫暗的风拂过漫的春夜
我们用疲惫来祭奠拥抱的曾经
你的髑髅纹身是那种淡蓝
虚无缥缈得如一枚生死契章
当我在昨天回眸
看见你刺青里的绝望的弥漫的哀伤
    小红拉着我快步向珠宝城中央的旋转舞台走去。

    一台漆黑的三角钢琴立在台上,天花板知打下一柱柔柔的白光,照在弹琴的女子身上,手上。钢琴女子穿着一条及地无袖的白绸裙,做工异常精细。她更引人注目的是佩戴着的金伯利三件套,钻石璀璨的光芒和悠扬的琴声,给人一种华丽的享受。她正弹奏着德彪西的《棕麻色头发的女孩》,让人觉得她就是乐曲中那个典雅高贵的女孩子。

    围观的人频频微笑,点头,暗暗赞许。

    钢琴女子一抬头,看见小红。小红俏皮地向她竖了竖大拇指,她点头笑了笑。

    就在她和小红点头微笑的那一刻,我看清楚了这个女孩子修长的眉毛和舒淇一样性感的嘴唇……是若瑄,那个在北影夜校导演班给我留下印象很深的女人。但是,我怎么也把那个说脏话、烟不离手的若瑄和眼前这个高贵脱俗的钢琴女子挂上钩,我宁愿我看错了人,因为我不想印象中那个风尘模样的女人玷污了眼前的可人儿。

    一曲既终,钢琴女子走下台朝小红而来,满眼叫都是清纯的微笑。不知道她和小红说了句什么,小红对我说了句等我,便随她有说有笑地进了大厅的里门。不一会儿,小红自己出来,她胸口别着一枚蛇形的别针。她径直向钢琴走去,一名保安匆匆赶上去,小红指了指胸口的别针,保安便陪着笑退下了。

    看来,小红要弹一曲了。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果不其然,小红先打开十指熟悉一下指法,然后叮叮咚咚弹了一曲人尽祥知的钢琴小品《致爱丽丝》。稍懂音乐的人都知道,越是大家都会的曲子越弹,因为你哪怕有一点点瑕疵别人都可以听出来。可是小红似乎没有考虑这些,她只是微闭着眼,心平气和地弹着。我注意到,小红的十指指甲修剪得极短,看得出是一双常弹琴的手。

    当她弹完贝多芬的这首曲子,周围并没有掌声,哪怕一个也没有,这并不是说她弹得不好,而是在这群颇有修养的人士中,那些微笑的赞许也许已经是最高的赞扬。

    小红一曲弹得的已,便当仁不让地又弹一曲《土耳其进行曲》。

    这时,那个钢琴女子在我旁边轻轻叫了一声:小处男!

    这一句,一下子把我印象中的若瑄和眼前的她有机统一起来。我转头看她,她衣服还是那件白绸的百褶裙,只是她已经褪去了三件套,倒平添了一份朴素和清艳。她的目光含着微笑看着台上的小红,口中却是和我说些和她外表不相称的话,若是单看她的表情和深色,你会以为她说的是句“你好”之类彬彬有礼的话,而不是一句小处男。

    倒会装的。我心说,却也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下来了!

    烟瘾发了,拉小红挡一阵子!她脸色平静地说,头也不扭一下,眼睛看着小红,眼角挂着清纯的微笑。

    怎么不去上课了最近,我和你龙哥挺想你呢!她依然只动嘴唇没有其他表情,让人觉得不是她在说话,而是有人在她后面放录音机。她那蒙娜丽莎般的深情压根没有变过。

    我说我接了部电影,没时间去了。

    她轻轻说了声小子挺能耐的哦,手机拿来。
花样男子 | 2008-11-23 0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将手机递给她。她接过去:有空联系吧,我和你龙哥的电话都存进去了,你丫长得跟万人迷似的,不让咱亲近亲近,咱心里可不平衡着呢——呵呵,玩笑了,不和你说了,小红这丫头今儿吃兴奋剂了似弹着么铿锵的曲子,再不拦她恐怕《斗牛士之歌》都要弹出来了。

    果然,《土耳其进行曲》激烈铿锵的旋律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这种旋律和大厅里柔和恬静的气氛极其不协调。小红可不管这些,将左手的和弦砸得足份足量。一曲弹完,若瑄马上上去,小红才不甘心地下了来。

    小红兴奋地挽住我的胳膊:玉宁哥,我弹得怎么样!

    我撇了撇嘴:好钢没有用到正刃上!人家好端端的气氛给你搞得斗牛场似。

    小红仰着红扑扑的脸:我高兴嘛!然后拉我往别处逛。没走多远,小红说回去,若瑄姐的工作牌还在我这里,忘记还她了。说着摘下胸口那枚蛇形别针跑过去,轻轻放在钢琴平滑的发音箱上,看上去像一块黑绸上嵌着的一粒晶莹的钻石。蓦然间我看见,若瑄正弹钢琴的右手雪白的手腕上,有一只蓝色的蝴蝶刺青,极其哀艳动人,张扬着一种绝望的美丽。

    我已经没有心思再逛了,因为家里面的事真的让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小红见我执意要回,便听话地说好吧。

    到家时,只有亚宁和大伟在,阿威和小玉出去了。亚宁睡着,而大伟瞧神色像在焦急地等什么,他一个劲地喝冷饮,喝得一会儿一趟卫生间,回来接着喝。

    我坐在亚宁身边看《那时花开》的剧本,小红打扫床前的垃圾。当她将床前那堆黑焦焦的东西扫进簸萁中时,我瞥见一块没有烧完的硬纸板,上面还套着黑泡沫塑料封皮,像亚宁的日记。我说等等,便伸手从垃圾中捡出那块硬纸板,大伟却夺过来说你干吗阿,脏死了。

    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大伟跳起来抢接:喂。

    我低头看了看这块纸板,确定是亚宁日记本的封皮。

    看来亚宁已经将日记烧掉了的,他是怕我看到什么东西,或者是他知道了我看到了他的一些东西。

    我看了眼亚宁,他似乎仍在梦中。稍一迟疑,小红已经将那块纸板从我手里取走丢到簸萁中,端着往厨房的垃圾桶去了。

    一整天没有阿威和小玉的影子,不知道他们上哪里去了。问亚宁和大伟,他们说一会儿就回来,可一直到黑他们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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