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一月五号深夜一夜六号凌晨的样子,我接到远在大洋彼岸的万延海老师的越洋电话,说是有一个感染 HIV 的维吾尔族女孩子从宁波拘留所里出来,她想要回到新疆她的家乡去,宁波方面有法院法警陪她来杭,她要在杭州住一宿然后乘火车回疆,新疆已经有志愿者接应了,杭州方面希望我帮忙安排一下,最好是当地的感染者组织或大学生红丝带组织一起前往,当面送上鲜花,带她到清真餐厅用餐,帮她安顿好下榻的旅馆,如果能够有疾控或医院的 HIV 专家一并见面并讲授有关知识,那就更理想,我于是允诺万老师说我尽量去协调这件事情,让女孩子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们在前面一节软卧车厢见到了我们此行的主人公小布,她是一个扎马尾辫子、脸圆圆宽宽的女孩,穿着紫红色滑雪衫,外面套着蓝黑色风衣,她很宁静、腼腆,不太善于言辞,显然和你们这些陌生人有隔阂,而且她还没有从那段令她痛心疾首的往事中完全恢复过来,也不是很喜欢你们这样去打扰她,记者一边让维族乘务员充当翻译,让她们转告她一些回家路上的注意事项(其中一些估计是法院方面关照过的),一面马不停蹄就开始了拍摄和直播,他们让我把手里的食品袋和 200 元路费当面交给女孩子,然而抓拍了这个关键性的历史镜头,并作了一些解说,记者们按照报社领导的策划,赴疆四天,每天要做出一期报纸文章,同时发数量不等的新闻或旅途见闻微博,最后还要把摄像镜头剪辑做成一档电视节目,并以视频的形式发布,我对记者说其实你们叫我同志哥比叫我姚先生、姚博士什么的要好,前者我在全国业内以及浙大校内人人皆知,也不涉及隐私(因为我怕我老爷子看了不高兴,他老人家会上网,虽然我早就出柜,他也知道我在从事这方面工作,但他就是不高兴),但高记者说这不行,越是人家都会知道我就越是不能用“同志哥”,必须用“姚先生”或“姚博士”,这是我们的隐私原则,我苦笑着说好吧,我又对他们说我本人倒还不是很大的问题,问题是这个女孩子,她是感染者,这个隐私你们千万要保护好了,将来泄露出去弄不好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高记者说这你不用说我们比你还小心翼翼,她甚至总是把所在软卧包厢的门关死,有列车员往来的场合她闭口不谈关于 HIV 的一切,也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谈(惟其如此,所以万老师提出的和女孩子谈谈 HIV 的有关知识就没有能办到,因为需要维族乘务员做翻译,当然后来的情况表明那个女孩子不是很配合),我又对陈记者说你们做的节目,当事人的面部尤其不能暴露,陈记者说这好办我们打马赛克就是了(当然后来万老师看过报纸文章照片,说隐私还是保护得不够好),我也就依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