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到四我们毕业

第二乐章 忧郁的快板——分手快乐
　　 六月十七日，毕业前倒数第十五天。
　　 “存在本身已经够我应付了。”“背德者”纪德如是说。凌此刻深有体会，不光是自身的“存在”，对面那个人的“存在”更难应付。
　　 凌搅和着杯里的拿铁，加了过多奶的咖啡与凌的诱发交相辉映??多么逼真的大便色啊，他自嘲着，该不该用这种颜色去创作一副冷色调的抽象画，好歹纪念一下极将到来的分别。
　　 “凌！我们是不是真的完了？”
　　 这是第几遍？凌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寸头，小脑袋，上面嵌着单眼皮的小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外加小小的耳朵，是不是可以用“五小”来形容。
　　 此时，五小的眼里正积着一触即发的泪水，就等着凌的一句话来打开水阀。
　　
　　 “差不多吧。”凌喝了一口拿铁，味道真糟糕，这家店的意大利浓缩太不地道了，他说出了憋了半天的话。
　　 一滴，两滴，像施了魔法一样，珍珠般的泪水瞬间滴了下来。
　　 一个个小小的水花，像一顶顶小小的王冠，盛开在五小的杯子里。
　　 凌想象着若这泪水是蓝色的该有多好。那么，就可以看到眼泪在五小的那杯柳橙里慢慢，慢慢地晕开，绮丽得如北极晨光一样空灵，就好象MTV里的画面。
　　 五小总是把一切演绎的如此精致，大概他真的把生活当作在拍MTV了吧。
　　 “那……你是不是从没有喜欢过我？”MTV的主角抬起梨花带雨的双眼望向凌。
　　 喜欢？它究竟是如何发生在两个男生之间的呢？故事大概要从两个月前说起。那时，凌在馒头的酒吧里打工。“琴溪小居”，太过诗意的名字，注定了它在不诗意的大学城里迟早关门的命运。

凌是“琴溪小居”唯一的调酒师，同时还要身兼咖啡师和领班的工作。其实他真正会调的酒只有五种，四种烈酒，第五种不含任何酒精。莫尼卡说这太极端，凌却认为已经足矣??用四种烈酒打发热恋中的疯子，失恋后的呆子，剩下的一种留给还在恋爱门外徘徊的发情的小母猫。尝过这五种酒后，莫尼卡给出一“酷评”??凌调的酒味道怪得像呕吐物。凌吓了一大跳，原来阿卡还尝过呕吐物？！这让他联想到手机上流传的一则关于“吸管”的超恶笑话，便把主角换成阿卡讲给她听，结果换成一顿暴扁！
　　 馒头是另一所大学的毕业生，闲着没事开了间小酒吧，用以纪念她少女时代的梦想，但仅止于偶尔纪念一下，平时的馒头还得风风火火的去做她少妇时代的女强人。于是，“琴溪小居”基本上就落在凌的手里，成了他和莫尼卡以及他们那一帮狐朋狗友的安乐窝。
　　 四月的某一天，凌的生日过后不久，阿卡奇迹般的没有光顾“小居”。凌百无聊奈的反复听着梁静茹的一张充满小女人味的CD。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梁静茹正一遍又一遍地哼着碎碎念的词活像个居委会劝架的大妈时，门上的风铃哗啦啦地响起来，走进一帮影艺院的学生。
　　 “琴溪小居”就开在影艺院的对面，用馒头的话说这有两点好处。
　　 一是，影视艺术学院的小孩子们多的是没地花的闲钱，最爱装“小资”；
　　 二是，那里基本上都是美型的少男少女，很能养眼。
　　 尽管可以养眼，凌还是讨厌影院的人。他曾带着自己学校的话剧社和影艺院的剧社搞联合演出。对方从社长到提鞋的没有一个不是趾高气扬，鼻孔朝上的，似乎真当自己是科班出身睡一觉起来就成章子怡、刘烨了。而且，影艺院的孩子们都狂喜欢洒香水，偏偏凌的鼻子比狗还灵。一帮洒着男士、女士、运动型、休闲型、国际货、路边货香水的人同时出现，就如同交响乐加摇滚再加上东北唢呐轰炸耳朵一般轰炸着凌的鼻子。管他是为了锦上添花还是遮掩狐臭，淋浴似的往身上浇香水，明摆着就是和凌过不去。在他眼里，影艺院的“香水军团”就是一簇又一簇的流动臭气弹。
　　 凌皱着眉头，盯着这一帮三男五女落座在吧台前仅一米的地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因为他已经感到鼻子在抽搐了。
　　 点单的服务生们却是一派欢天喜地的景象，毕竟他们的薪水是和营业额挂钩的。三下五去二，在一番叽叽歪歪的折腾之后，一张满满的点单飘到了凌的鼻子底下。
　　 一打的甜品，七杯酒一杯柳橙，外加一杯拿铁。撑不死他们！凌恶毒地想着，忙碌开了。
　　 艺院的小孩们跟群麻雀一样吵闹，几个小女孩还一副窃喜的摸样，凌听见她们在大声地谈论调酒师甩杯的动作很帅。
　　 小小的虚荣心让凌在做完七杯酒之后，亲自端着柳橙和拿铁送了过去，打算给赞扬他的小女生们一个面部特写算是奖励。
　　 “为什么没有杯垫？”
　　 “什么？”凌刚放下东西转身想潇洒的离开。
　　 “为什么装柳橙的杯子下面没有杯垫？”
　　 凌一时蒙了。操！十几年没有亲自端东西给别人喝了，哪里还记得要在杯子下面放一个花花的小杯垫啊？没有杯垫就喝不了柳橙了吗？还是怕这没温度的橙汁会烫疼了桌子呀？
　　 “恩……因为装柳橙的杯子是经过特别挑选的。你看这只高脚杯的造型是不是出奇的优雅？这样优雅的杯子，我们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杯垫配。为了不画蛇添足，破坏整体形象，目前，只好不放杯垫，真是抱歉。”不愧是学法学的，鬼扯淡一个抵三，凌暗暗崇拜着自己脸上还挂着和善至极的微笑。
　　 “婆婆妈妈的‘假小资’！”凌回到吧台里，一屁股坐上高脚凳，一边玩手机一边怒着。

“对不起！”
　　 又是他！凌愤怒地抬头。
　　 “您好，还需要什么吗？”想死吧你！
　　 “能不能换张CD？这张碟我从上午路过这里到现在来好象一直都在放，你喜欢梁静茹吗？”
　　 “哦，不好意思，我是挺喜欢她的。”你管得着吗？“所以都没注意到，我马上换，您希望听谁的？”听哀乐吧你！
　　 “陶吉吉。”
　　 靠！果然是“假小资”。
　　 十分钟后。“拿铁是你煮的吗？”
　　 望着再一次出现在吧台上的脸，凌有一种想找苍蝇拍一拍拍扁它的冲动。这股冲动让凌仔细的看了一眼对方。小鼻子小眼，小嘴巴，小耳朵，一五官精巧的小脑袋男孩，留着一个不相称的寸头。
　　 “是我做的，想给小费吗？”凌斜着嘴说。
　　 “恩，还凑合，不是太好喝，酒味不够浓。”
　　 酒味不够浓？靠！拿铁里根本没有酒啊。凌想反驳，不过对方好歹也是客人，客人便是上帝啊！上帝放了个屁，谁敢说臭啊。再说，既然是个不懂行的人那么反驳也没什么意义？八成是听到时下流行的歌里唱着“想用一杯拿铁把你灌醉”于是想当然地认为拿铁里有酒精吧，要不怎么“假小资”呐？！
　　 “哦，我放的酒比较少，没想到是你喝。我看你未成年的样子应该喝的是柳橙。”
　　 小嘴抿成了一弯弧线，居然还有一个可爱的小酒窝：“这样吗？嘿嘿，我是喝柳橙，而咖啡是用来闻的，偶尔尝一口。”
　　 天！！真是优雅绝伦的精致啊！哪里有板砖？让我一砖拍死他吧，上帝！凌无语了，他只是深深地思念莫尼卡，若是她在，对面这个小脑袋苍蝇早就被骂爬下了。凌骂不出像阿卡那样有创意又极具杀伤力的词，他只好盯着对方，希望用目光钉死这个小个子恶心男。
　　 “把手机借我用用，我的没电了，想打个电话。”恶心男一脸灿烂。
　　 又天！！难道我的眼神不够恶毒吗？？凌纳闷了。是不是自己平日含情脉脉惯了，这会摆错眼神了？！
　　 “我的也没电了。”
　　 “别这么小气嘛，一通电话耗不了多少话费，刚才我还见你在玩呢？”
　　 ……OK，我投降，拿去，快滚吧！
　　 手机再次回到凌手里时，他发现多了一条短信。
　　 “这是我的号码，记住！”
　　 一秒钟后，短信从凌的手机里永远的消失了。
　　 但是，“五小”却没有消失，他顽强的登场了。这个短信被删的男孩开始用成打成打的短信轰炸凌内存脆弱的手机，这气势，凌只从娟儿那里尝到过。不同的是，娟儿把同样的内容发两遍、三遍，无数遍以确认凌不回复并不是因为没收到，而五小是编出成串成串的逻辑严谨、声情并茂的文字述说一些让凌看不懂的话。他成功了，凌记住了五小的手机号，而且，想起来就发抖。
　　 同时，五小那张小巧的脸也开始像噩梦一样环绕在凌的周围。凌恨自己与馒头的关系太铁，让他狠不下心丢下快套倒闭的“琴溪小居”。他更恨自己哪来那么多怜香惜玉之情，看到对方长得像个娃娃就不好意思拿刀砍他。凌唯有将满腔苦水倒给莫尼卡，期盼能得到点精神上的帮助。未料，莫尼卡在一阵爆笑之后，竟然摆出很期待的样子，擦亮眼睛等着看凌掉进火坑。凌无可奈何了，他只好束手无力的眼睁睁地看着五小一步步得得寸进尺起来。终于有一天，五小直呼凌的名字，对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