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后写给父母的一封家书》后续

自从弟弟1月12日帮助我出柜后，真的无颜再面对父母，可又不能不去面对，于是就有了给父母写那一封家书的决定。
经过近两日的思考，头脑里大概有了家书的大纲：就按时间顺序从自己小时候写起，一直写到现在，围绕的中心就是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最后再写到整个同志群体的现状。由于是自己经历过、了解的东西，所以写起来比较应手，最终是用了近两个半小时写完，再检查、修改感觉满意后才算完成，这已经是1月14日晚上接近23：00的时间了。
1月15日很早起来，去到了久违的邮局，寄的是MS，顺利的话，3天之内一定会到家里。而自己紧张、担心的情绪仍然无法放下，提心吊胆的等待着结果。眨眼间一个星期已经过去，我没有联系父母，父母也无联系我，就连弟弟也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有种感觉，表面看似平静的所有家人，其实可怕的事情还无爆发，这让我心里更加忐忑不安。1月22日早晨7:33分，我已经醒来但还无起床，突然电话响起，显示号码是弟弟的。这样早弟弟就打电话过来，就已经预感到了有什么事情发生，急忙接通了弟弟的电话。
“哥，你快点回家吧？家里出事了。”弟弟是哭着说这句话的。
当时我头感觉一下子大了很多，连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咱奶奶在今天凌晨走了。”弟弟还是一直哭泣的回答。
“真的还是假的？”我吃惊的还是不相信的反问弟弟。
“是真的，咱爸刚打电话给我，让我赶快回去，所以我也赶快给你打电话。”弟弟仍用带哭泣的声音坚定的回答。
这下我彻底的相信了弟弟的话，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鼻子一酸，只感觉一股寒流从脚底涌上头顶，顿时热泪已经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模糊了视线，奶奶您怎么就这样快走了呀！我还无见你最后一面呀！越想越伤心，电话里此时只能听见我们兄弟两个的哭声。
“哥，你回家吧，奶奶从小最亲你，最后送她一程。”弟弟又重复的要求到。
“我怎么不想回家送奶奶？可我这种状况，怎么回去？父母要不接受，我这样回去会是什么下场？你还是先买你的票先回家，我考虑考虑再联系。”说完我挂了弟弟电话，我该怎么办？回还是不回？顿时脑子乱作一团，不知如何选择。家里出现了这样大变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心情，只好请了假，一个人关在房间，伤心的为奶奶的离开而哭泣。突然想起了，在2012年12月与王丹回我家时，她给拍的那些照片。打开电脑，点击多日已无登录的博客，点开相册，我看到了王丹拍的那几张奶奶的照片，其中还有一张是自己与奶奶的合影。真的，我应该感谢王丹，是她拍的这些照片，让我第一次与奶奶有了合影，让奶奶的人生末端留下了整个家族里的珍贵照片（奶奶很少拍照片，几乎没有见过她的照片）。此时此刻看到照片中这位慈祥、穿着朴实、熟悉而又再也见不到的奶奶的照片，泪水又一次的模糊了我的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

奶奶姓张，出生在1928年，与比她大一岁的爷爷（本家姓田）在1950年结婚，信了一辈子耶稣。育有五女三男，我爸爸八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在三兄弟中排行老大。我爸爸妈妈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结婚的，而我出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因为我是奶奶孙辈里的第一个出生的，所以从小对我疼爱有加。妈妈身体不好，从我满月开始，就与爷爷奶奶分家自己独自居住。奶奶怕妈妈照顾不好我，经过商量就主动担起照顾我的责任。虽然父母与奶奶家住的并不远，在我记忆里那时候见到父母却是陌生的。奶奶对我的照顾，就这样到了七岁我上小学，爸爸非要我搬回去与他们住，为的是更好的督促我学习，如继续留在奶奶身边只会惯着我，就这样按爸爸的要求搬回了自己的家。在刚搬回家时，有一件事情让我现在还记得清楚，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在爸爸妈妈睡着后，我穿上衣服开开门偷跑了，跑回去找奶奶。我现在还很怕蛇，原因就是小时间那次被吓到过。那时一到春天奶奶就会带着我去村北边的小河边挖一种叫“野芹菜”的野菜，这种野菜生长的区域就是靠有水的岸边。其实那时间并不缺吃的，只是那种野菜用面粉与盐拌后蒸出来，放上芝麻香油，太好吃了，所以每年春天奶奶都会带我去那个地方挖这种野菜。5岁那年的春天奶奶带我如约而至，刚脱离掉严冬的我，走在野外是格外的开心，奶奶还再挖野菜时，我都已经跑到她前面去了。突然，草丛里窜出一条一米多的如擀面杖一样粗的大蛇，顿时吓的我大叫哭了起来：“奶，长虫出来了，我怕！”之后就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此时的奶奶手拿挖野菜的长刀，飞奔到我身边，一刀下去把蛇头给剁了下来。蛇头虽然掉了，可蛇的嘴还是动，而那一米多的身躯疼的扭动的更加厉害。看到此景，我真的吓傻了，奶奶还给我喊了魂。就是从这以后，我就开始了怕蛇讨厌蛇。
......
一幕幕一件件，往日与奶奶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就这样如幻灯片一样回忆着。
中午时分，电话又一次响起，是家里的号码。这次我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胆怯，接了电话。
“武，你吃饭没有？冷不冷？”电话刚通，妈妈就先问到我。
“妈，我吃了。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突然，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到奶奶。”边说边哽咽起来。
“你奶奶也80多了，无灾无病的，正常的走了，没有受什么罪，你也别太难过，对于家里说是喜丧。”妈妈安慰起我来，“你奶奶从小亲你的，你不会来送她最后一程？”
听到妈妈这一句话，我哭了起来：“就我这样，我怎么回家？我也想回家，梦里都想，我能怎么办？”
“你的事情，你弟全都告诉你爸我们两个了，也知道你喜欢男的不是自己愿意这样，我与你爸爸也商量了不会怪你，只要你过的好，过的幸福，不结婚就不结吧，放心今后我们不会再逼你结婚。以前催你结婚是为了你好，你自己说说你多大了？我与你爸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要是早点说了自己的事情，也不会让我们操心到现在，你也不会连你奶奶最后一面都无见到了。现在终于知道这样多年我们的心结在什么地方了，解开了心结我心里好受多了。我们担心的是以后你怎么办？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过?你听我现在难受了吗？我骂你了吗？”妈妈字字句句的解答了我一直害怕担心的事情。
“妈，你与爸真的能想通？那亲戚朋友面前您们怎么说？”我想把担心的事情全说出来。
“就说你谈的女朋友把你骗了，骗的多年积蓄全无了，你伤心就不相信婚姻选择了不结婚。你爸与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弟给我说的对，你是偷别人了还是抢别人了？怕这怕那不回家？”
听了妈妈的一段话，顿时心里好受多了，我真无料想到父母两人这样轻松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也给她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妈，说真的，从小到大爸你们从没有给我过什么压力，只是在婚姻上逼的紧，这我都知道是为了我好。我也不知道这辈子怎么会喜欢男的，我强制自己不去想，但是还是做不到。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们，就你那样的身体，我怕告诉你了你会受打击，我真怕你们出什么不好的状况。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单身，这样的人很多，我想找个朋友在一起过。”
“你说的我理解你，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然也不会担心我怎么怎么了。我说想通就想通，不怪你就不怪你。出现这样的状况又不是你的错，现在这个年代了，思想不开放真不行。你找吧，能找到在一起的朋友，你过的幸福我们也少点担心了。你弟弟与你弟媳也安慰我们，所以我们想开了，等两年你弟让我们去上海找他，在那边做个小生意，你到时候也去，我们不是一家又团员了？你也不会怕在家里听到风言风语了。你春节回来吧，你弟你爸我们都说好了，你回来什么也不会提，更不会给你脸色看，谁要提说难听话我就不饶他。”

此时的我，已经被妈妈的以上谈话所感动，两行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但无哭出声，“妈，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你与爸，我不会再一个月还不打一次电话给你们了。好，我回家，但是现在火车票难买，我先看看哪天有票。”
“那好吧，你抓紧时间。你爸过来了，你给他说几句话。”
“爸，我奶奶在哪院放着呢？”
“在老院，你奶奶整天念叨你的，她走了，你回来送她最后一程吧！准备24号去火化，25号埋葬。现在你姑你叔都再赶回来的路上。你的事情咱们不提，你安心的回来吧！要是你回来无钱，我们给你。”
既然父母都这样说了，我只好答应回去。
调整下心情，来到濂泉路的火车票代售点，询问了火车票情况，遗憾，这几日都已经无票，最早的也只能到1月29日的了，坐汽车查了，广州去老家的还没有，坐飞机也是不现实的，我们老家那里无飞机场。
无奈，在22日傍晚给父母回个电话，说明了一切。爸爸说：“没有办法那就不要回了，已经给你叔叔他们说了，他们说能回不来就算了，不怪你。等你有空回来再到你奶奶坟前给她添下坟，她也是高兴的。”
25日奶奶出殡的日子，眼望家乡的方向沉默许久。
25日晚，弟弟给我了电话，告知我说在堂兄弟姐妹中，就我一个人无回其他人都回了。父母之所以接受这样快，是因为他给父母详细的举例谈了同志的事情，说这样的人压力大，被逼太紧很容易走向极端，不能逼迫，只能接受现实。更是奶奶的离开促使了他们接受的步伐，他们尝试了失去一个亲人的痛苦，不想再失去一个。
就这样，我出柜了，一天中经历过了大悲与大喜，这是天意还是命中注定？在我危机最大的时候，奶奶就这样的离开了，用她的生命换来了我的平安，对于她老人家的亏欠让我一辈子也偿还不了，这种内疚与遗憾会伴随终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