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母亲对同志儿子的内心独白

身为同志的儿子不忍心再看到母亲常年的焦虑悲苦，又不愿违背自己的意愿，更不想伤害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子，于是无奈选择了跟拉拉（女同志）形式婚姻的路子——这一切当母亲的毫不知情。



    孩子，我觉得我很了解你。
    我至今还记得你出生时的样子，你的眼睛那么清澈，你柔弱地躲在我怀里，那么需要我的呵护。宝贝，你就是妈妈的未来了——我看着你贪婪吸吮我奶汁的样子，心里升起了一个强烈清晰的念头。
    你从小就很乖，从来不让我操心。你爸爸因为某些原因，常年不能回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左手拖着你姐姐，怀里抱着你，还得下地挣工分。每天一大早听见生产队的钟声，就得扛着铁锨出门。你姐姐要上幼儿园，才一岁的你就只能被我锁在小屋里一个人待着，你却从来不哭不闹。学步晚的你，每天的固定姿势就是趴在地上，扒开窄窄的门缝看着外面窄窄的天空，空地上，别的娃娃在老人的看管下个个幸福地嬉戏着——你后来的性格比较内向敏感，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造成的？
    我一直很欣慰的就是你的乖和懂事，你很少提出要这要那，哪怕你看着别的孩子手里的零食暗暗咽着口水，你似乎能从我疲惫的身躯过早地体会到生活的艰辛。有一次我在街上买了一个西瓜，是那种熟过了水淋淋油漉漉的，你跟你姐姐拿着勺子舀着喝，一样觉得得很香甜，可我心里却很难受。

    后来你读书了，每天看着我收工回来疲惫的眼神，看着你父亲一天卖菜回来数着为数很少的毛票时，你总觉得开口要钱是很难为情的事，甚至为了书本费、学杂费，尽管我们明确表示会全力供你读书。你总是怀着愧疚，把一些东西归咎在你自己身上，觉得你花我们的辛苦钱是罪恶的事情，这让我心里一直很难过。
    所幸的是，你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这让我在村里赢得了一些尊重。邻居也夸你聪明，在打骂他们孩子不好好学习时，总是拿你做正面教材。我每次看着你拿回的奖状，就暗下决心，再辛苦也要供你读大学，一定要让你以后有出息。
    你那时候力气很小，你们姐弟俩每天放学后就去别人家抬水，一根木棍抬半桶水，一趟一趟地抬，洒下一路的水花，直到把家里的水缸倒满。


    你从不跟人打架，别人打架时你都躲得远远的，这也是我告诫你的。在我眼里，你的确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生怕给我添什么麻烦。直到你上了初中，我渐渐发觉你性格有些内向，在家里你的话很少，显出跟你年龄不一样的沉默，我想，也许是你父亲对你太严厉的缘故吧。

     这时候你开始反叛了，你开始跟一群野孩子混在一起，又是逃课又是偷果子，跑去附近厂矿瞎逛，成绩迅速下滑。你父亲很愤怒，好几次抄棍子揍你，你就跑，然后我就得去找你，经常是黑天半夜的。有一次你又被打跑了，那是个冬天的夜晚，天气很冷，刮着大风，土路又黑，你边哭边噔噔噔地跑，你父亲握着棍子在后面追，追了一会儿追不上，他气咻咻回来了，我的心却一直悬着。他是在教育你，我不能跟他唱反调，但母性让我不得不去找你，我在漆黑的土路上高一声低一声喊你，你躲在路边的破土房后咬着嘴唇憋着掉泪。破土房旁边是一口宽阔的敞口井，我太害怕你失足跌进去，而你后来告诉我，你当时绕着井沿走了三圈，最终还是因为胆小没做成傻事。

    那天晚上我一宿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我走了两个小时的路，在你学校宿舍找到了你。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才落了地，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哪！
    那时候你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同学，结果被我们及时掐掉了苗头。严厉教育下我们胜利了，你重新回到了课堂，又成为了一名好学生，直到你考上了大学。


    从此以后我发现，我不再了解你了。

    你每次的家信都是写着你这方面很好，那方面也很好。我总怀疑你在外受了很多苦，但不告诉我们，因为怕我们担心。你却总是一口否认，说没有的事儿。你越这样我就越担心，我能从你的神色观察出你的心思，但我们的确无法再帮到你了。直到你毕业了，工作了，磕磕绊绊地一路走来。

    每次回家你都是一个人，你也从来不提及某个女孩子。不过我倒是不担心，因为你很多高中女同学都来看你，跟你说说笑笑的。我暗暗观察着，思忖着哪个会有可能跟你走在一起。
    有一年除夕，你接到一个电话，你很兴奋，拿着手机躲到墙根儿去听，用英语跟电话里的人聊天。当时天上飘着雪花，你站在雪地里是那么的开心。你姐的孩子偷听了几句，悄悄告诉我说，你说了一句英语是“我也爱你。”那一刻我多高兴啊，我儿子终于有女朋友了。

    我没有盘问你，我想等你自己告诉我。但你却没有说，你以为我们都不懂英语，以为我们不知道这回事。不告诉也行，知道你在谈恋爱我们就很高兴了。
    那一阵子你猛学外语，突然来电话说要出国，我一下懵了，追问你原因，你说有人在国外等着你。是不是你在电话说你也爱她的那个女孩呢？我怕你一去就再不回来了。我很焦急，但我又不能阻拦你。你父亲一旁开导我说，他再出去也是你的儿子。我知道我自私，谁让我是你母亲呢，我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在我心里，你是我最牵挂的儿子啊！

    不过你后来再也不提这事儿了，也同样没有任何解释。我想是不是你跟她的事情黄了？黄了就黄了吧，那么远，事情不成也在理啊。还是在你的这些女同学里物色一个算了。
    结果我等了好几年，你的女同学嫁的嫁，生的生，黄花菜都凉了，就你还是一个人回了又去，去了又回。
    我着急了，电话里忍不住试探着问你的感情，你每次都是支支吾吾的，我知道你不是个很能撒谎的人，你心里没底的话说话就吞吞吐吐躲躲闪闪，我是你的妈妈，我听得出来。
    是不是感情受过伤害啊？我跟你父亲经常猜测，可是你从来都不正面回答。
    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我只好正面问你，你被逼急了，吼到没有。
    我开始琢磨着，要不要给你在家乡找一个女朋友。你一口回绝了，说不可能。
    电话这头的我沉默了，难过了。你听得出来，感受得到。你心软了，改口说你有目标，正在努力。
    有个希望也好啊，我安慰自己，我就是希望你能有个伴儿，陪你一起过日子，两个人在一起互相照顾体谅着，总比一个人过着好吧，不然你老了怎么办啊？
    可是你每次回来，仍然是一个人。我的心不断跌落，邻居每次问我，我都无言以对。只好说在外面结婚的人都很迟，你在忙工作，忙事业，没空啊。其实我知道这样的借口很难站得住脚，比你小10岁的人都结婚，娃娃都开始学走路了。可是你看着满村一茬又一茬像韭菜一样冒出来的娃娃，一脸的无所谓。我就是不明白，一个那么乖的孩子，一个各方面都不算太差的你，怎么就连个媳妇都引不回来呢！
    上次回家，我等了你三天，你仍然对于感情只字不提。我只好问你，你一反常态吼道，我不会结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那一刻我哭了，我不知道我的儿子在外经受了怎么样的事情，会形成这样的极端念头。
    你不结婚，我死也不闭眼！我恨恨地对你说。你眼里强忍着泪水，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我气得倒在床上躺了半天，我想不明白，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把你拉扯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不理解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心意，为什么要让我绝望？你不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吗？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你这些年到底怎么过来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们说上一说呢？毕竟我们是你的父母啊，我们为了你什么都舍得，可是你，你却不肯跟我们分享你的心事，你的经历，多不公平啊！
    后来你默默走了进来，也许是良心发现了吧。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孩子，你不想看着我这么难受。你轻声地说，其实你有女朋友了，就是关系还没有那么深入，之前跟她吵架了，所以心情烦躁。

    谁叫我是你的妈妈呢，我轻易又相信了，不管怎么样你又给了我一个希望。


    你走了，连同我对你的希望。我只有每次在电话里迂回着询问你的感情近况，为了怕你压力太大，我甚至怂恿你姐的孩子问你，什么时候给他带回来一个舅妈。

     你的态度越来越肯定，我的希望也越来越近。

    再后来，有一天，你寄来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告诉我这是你和你女朋友的照片。我打开一看，开心得不得了，邻居们也围上来看，嚷嚷着要吃糖。我把家里的水果糖分给她们，不够，又称了几斤。那时候我觉得脸上特别有光彩，因为我的儿子混得还可以，也有女朋友了。谁敢再说我儿子没出息？！
    这些日子有事没事，我都拿出你们的照片看，想着你们在外面开心的生活，我就忍不住笑了。我又有了生活目标，我准备把身体养好，过一二年后要发挥余热，给你们带带孩子呢。
    一开始，在电话里听到人家女孩子的声音，我跟你父亲都高兴得不得了，腿脚也轻快了，说话也有底气了，饭量也大了，心情也爽了，现在我就希望人家女孩早一天叫我们爸爸妈妈，那就太高兴了，我还准备了一个大红包，等你带她回来时交给他，咱们礼数可不能少，不能让人家女孩受委屈。
    你说半年后你就结婚，我天天盼望着这一天，孩子，妈妈真高兴，因为你的身边有一个人陪伴，照顾你生活起居，跟你共同分担，从此我们就放心了。

    我现在就等你们赶紧把婚事办了，那我跟你父亲也就算歇一口气了。我们不图你任何东西，如果你们买房不够钱，我们这里还有平时攒下来的几万块，全给你们。如果人家女孩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全部都答应。
    孩子，这些天，我正在给你们缝制几床新的被褥呢。你父亲也把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孩子，你能感受得到吗？我们都在急切地等着你们早点儿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