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特稿 两位同志艾滋病患者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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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网
2006-12-01


  (一):我们渴求真爱

  [编者按]:"世界艾滋病日"已进入第十九个年头,19年来,艾滋在人类的世界里漫延,艾滋病歧视也漫延着。人类对疾病束手无策的时候,周围是灰色的。

  我们,在爱与关怀的包裹下,小心翼翼的与他们接触。我们像英雄一样的壮烈,似乎做着拯救的事情。

  他们,却在这样的日子,勇敢的走进了我们的视野。原定的采访细节在交谈中被打乱,我们按照对方的逻辑在思考。他们的真诚、善感,让我们动容。我们想记录下这样的片段的感动,告诫别人,警醒自己。


  季宇,一名结过婚有过孩子的"同志",一次很偶然的际遇改变了他的人生,包括对性的取向。于是,他在压力与恐惧中享受着"同志之爱",一过就是14年。对方死于AIDS,而他,也没能幸免,他于去年被证实感染了AIDS。他说他很多次想到了死,但又活过来了,并且成为了"红丝带之家"的志愿者。他愿意用余生帮助更多的人。他说他是"同志"中比较传统的那一类,很重视感情,他不恨对方,他只是觉得亏欠了老婆孩子的……

  季峰,"红丝带之家"的负责人,也是"同志"群体中感染艾滋较早的一位。在众多的感染者眼中,季峰就是他们最好的"医生",现在,他的"红丝带之家"每天都会接到很多求助者。而季峰,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位被查出感染艾滋5、6年的"同志",他说他每天经历很多人的故事,听着他们的讲述,好象自己重新活过了很多次。而现在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更多的艾滋患者通过他们的救助可以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这个世界有一种力量,"爱"让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充满意义!我们挣扎也困顿,但是爱,这微弱却强大的力量让我们存活于世上。

  我们渴望固定的爱情 我们也很专一

  季宇:我以前有个固定朋友,我们一起14年,他外伤做手术得知,我才去查。我们平时在一起都挺好的,生活很小细节都没在意,以前老是以为有固定朋友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我很封闭的,就是两个人单一的那种,现在在这个圈子里,我觉得我所追求的东西,大多数人还是很渴望固定。社会给这些人压力,两个人想在一起很难,说这些人伴侣很多的,这些社会上的压力啊什么的让这些人很难固定。

  同志之间是纯洁的爱情

  季峰:如果在异性恋上可以有妓女,性工作者,她们有从过去遗留下来的东西,他们可以拿到桌面上,而我们这个,很多是不能公开的。同志的性行为不会产生一种交易,只要你我互相喜欢。异性是有一种经济的关系在里面。两个人都有夫有妻的时候,也有人偷情。

  同志之间确实有真爱,当国家同意同性可以结婚的时候,同志就能管住自己吗?还会有偷情。这个异性恋与同性恋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季宇:我一点也不怨恨传染给我的朋友,十多年的感情,我们两个人风风雨雨在一起,打打闹闹的事情很多,当时他病危了,我还要照顾他,我当时那种心理,哎……我还是一个很内向的人,我一直都是同志,我也不解我自己,本来挺正常的为什么要变成同志。我是结婚三四年后接触到我去世那个朋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当时就爱上了,我不知道与男女的爱情有什么不同。真的就是爱对方,为对方什么都可以舍弃。我是什么都追求完美的那种人。就是想追求就爱。

  我们这个医学上不是和精神病挂钩的,是不是基因的缘故,反正但是接触了就投入进去了。我为什么会爱上他还真没想过。

  同志眼中的另一半

  季宇: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夸季峰,在新感染者来说,我们都特别感激他。刚查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恐惧,就是没有希望了,他主动给我们打电话,进行心理上的支持。

  我刚被查出来的时候特别困惑,也不知道要保护自己,就和家人全说了我的状况。在得知被感染的那一刹那,我恨不得就这样把自己解决了,但我并没有,当时我朋友还在病床上呢,当时我就想把他送走后就自己解决了。

  在这个徘徊的期间,季峰给了我个电话,让我出去参加他们的联欢活动。我当时就不想和人接触,就怕别人看我啊什么的,就觉得自己和人家不一样,都不敢和人家面对面走,他就鼓励我啊什么的,到哪儿都带着我。还给我讲他以前的一些事情什么的。他其实吃药几年了,我看他那种心态,就被他感染了,就一点点转变过来了。

  季峰:我的经历走的很艰难。我被查出感染的时候是2000年,那时候很少有人知道艾滋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什么传播途径,反正就是见了你就觉得很恐怖,那段时间确实挺漫长挺黑暗的,我熬过来了。我就希望后面的人不要继续走我走过的路。

  大家在得知自己感染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死,不死再有什么其他的路?当时我算是镇静吧,我说我走了我就走了,家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吧我就回来了,我回到另一个家,脑袋就是一片空白。想活吗?想活,但是下面就是两条路,怎么活?当时的感觉自己就是一张白纸,重新走人生。怎么走。一切还要自己重头来过。我生活过来以后觉得与世无争了,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开心就好了。

  防艾不只是患者们"一个人的战役",这战役需要很多人的参与和支持。声势越发浩大的防艾运动中,他们是先行者,这些感染艾滋的个人在承受了极大的苦痛后勇敢的生活,成了同伴教育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现场救助另一名自杀者

  季宇:我们这个圈子里有个人,他已经查出两年多了,老处于一个紧张状态,他随时会拨通你的电话。当时就深夜了,他说自己很想不开,等我们到那都夜里三点多了,他爱人接的,说他睡着了,我们就不敢惊扰他了。我觉得季峰很不容易,他也是个病人,当别人求到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我真的挺感动的。

  "原来我们似乎站在鼓励的荒原上,经历了生死后,我们现在活得更潇洒了。"

  现在我会拿着检测报告跟病友开玩笑

  季峰:刚刚拿到检测报告的感染者,很多人心中都会有一种困惑或者是绝望,我希望通过我走过的路证明给他们看。得这种病和没得病的人都有一种错误的看法:认为得了病就会马上死。但有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给他们讲我走过的路,他们会好一些。

  这个病,感染者或者艾滋,当我刚开始得知感染的时候我会很难受,当我看到报纸杂志什么的介绍这方面的东西我会马上就翻过去。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和你们在一起我会说"病",我和病友们在一起会拿这个病开玩笑。我说你们多时髦啊,赶上了这么有名的病,艾滋;还有唯一一种国家给免费治疗的,虽然只是安慰他们,但是我想这样的玩笑让我们活得更坦然、更潇洒。

  生命中最感谢的人

  季宇:我感谢我的家人,他们得知我的事情后并没有排斥我,反而对我比以前更好了,出行什么的都会提醒我。我尽量弥补他们吧。

  我还是很自私的一个人,我不是很成熟。我什么东西老爱释放,对家人还少点,对季峰多点,我是有什么全把垃圾倒给他。因为我们已经走的很近了,我们就一点介意没有,就是希望双方互相倾诉。

  我从被告之这个事情都一年多了,到现在我也长期失眠,到现在也是。给人感觉是我走出来了,但实际上心里还有压力。现在好多想法都没了,比如想挣钱啊什么的,很现实的问题。

  我还是想让我们的生活过得好一点。答应来采访是负责。

  季峰:我现在离婚了,当时我是刚刚查出来的时候,我家人并没有跟我说,可能怕我压力太大,我和前妻两个是一种私自的协议,我们两个就私定了一些东西,但我们都彼此做了一些承诺,我们现在还经常在一起,像朋友一样。

  季宇:我妻子十多年了,到现在她一直在等着我,我的这个同志身份她到现在也清楚,我只能说对不起,我觉得她真的是特被伟大的女人,她把她的青春和一生都奉献给我,我希望她放弃我,希望她能找到她自己的幸福,我只能说对不起。但是她不会,她就说为了孩子吧,我说过我很自私,我在追求我自己的幸福,要求她理解我。

  季宇在讲到她妻子的时候不停的搓着手,他的脸红了,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好象自己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不停的小声念叨着"对不起"。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也许这样的沉默更能体现他此时的心情。
同志哥 | 2006-12-1 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我们真的不恐怖

  [编者按]

  "世界艾滋病日"已进入第十九个年头,关于艾滋病,人们似乎知之甚多。
  我们……
  我们知道三种传染方式。我们知道鸡尾酒疗法。
  我们熟悉触目惊心的照片。我们熟悉形同枯槁的躯体。
  他们……
  他们生活暗无天日。他们坐以待毙。
  他们值得同情。他们就在身边。
  ……

  然而即便"了解"至此,时至今日,艾滋病这三个字,仍旧面目狰狞,仿佛背后是个吃人的魔鬼,而不是需要拯救的血肉。

  每年这一日,例行的,媒体报道铺天盖地-究竟是普及了知识,消除了偏见,还是放大了恐怖,导致了疏远?猎奇与关怀,眼睛和心灵的交战,有多少人选择后者?

  作为真正的主角,他们-真正的艾滋病患者,鲜有机会发表自己的见解,在他们另一个角度的观察中,"我们"社会的"想当然"是否有所缺失,是否会制造另外一种简单粗暴?

  "他们"一直很沉默,而"我们"总是在说。

  现在,我们该听他们说。这声音也许微弱,但却无比真实。


  [媒体过度渲染丑化艾滋病]

  凤凰网:"同志如今有被污名化的趋势,大家一提到同志,会有一些固定思维模式,比如直接将同志视为艾滋病高发人群的代名词,为什么大家会有这种尖锐的看法?"

  季峰:大多数HIV病毒是通过血浆传播,性只占较少的部分。我也参加过各种会议,也参与过审一些片子,但是我反对将吸毒人员非常恐怖的照片都拍下来,公诸于众,来宣传说"这就是艾滋病"。真正的艾滋病是什么样的?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据我的观察,真正完全艾滋病死人的案例非常少,实际上是艾滋病机会性感染的一些疾病,因为人的身体免疫力下降后,容易感染一些其他的疾病,"并发症"才是真正的凶手。媒体的宣传上有一些误导。

  我认为,媒体在进行艾滋病报道的时候,无论是采访还是宣传,都一定要先真正了解艾滋病,要明白艾滋病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艾滋病人这个群体中积极向上的人很多,不要把所有负面的东西都拿到报纸、电视和网站上面去说,这样对艾滋病病人的生活空间实际上造成了更坏的影响。

  季宇:现在的媒体总是找一些奇怪、极端的特例来宣扬,来吸引眼球,其实我们根本没那么恐怖。我也见过那些临死临危的病人,他们根本就不像电视宣传的那样可怕,也都挺安然的。

  [我们其实很快乐]

  凤凰网:艾滋病让你们怎样看待人生?患病经历给了你们一些怎样的生命体验?

  季峰:生过病活过来以后,我与世无争了,什么都不去争。我就做我喜欢的事,我现在很开心。平常在"红丝带之家"工作,跟病友们一起聊天,比如说什么时候吃药,包括心理的疏导。跟他们分享我很开心。

  季宇:也许你们刚接触我们这个人群,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快乐,在周围的人不知道我们是艾滋病感染者的情况下,都很羡慕我们,好像在这三个字之下,我们已经组成了一个大家庭,每个人在其中都能释放出自己的压力,互相交流病情,感觉挺好的。感觉我们在一起,会活得更潇洒一点,空间也更大一点。而且,如果跟病友在一起,我甚至会拿"艾滋病"这三个字来开玩笑。(笑)

  [多说一个人所受的歧视便多一分]

  凤凰网:这样看来,"艾滋病人活在黑暗和绝望中",这其实都是外界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不接触,我们也并不会知道你们如此快乐地存在。这个团体与外部社会的联系如何?除了内部的互相帮扶和病情交流之外,有没有一些社会来往?那么对于外界的偏见,会不会有一些感触?

  季峰:感触是有一些。比如在做手术的时候,每家医院都会检查HIV,我觉得这是正常的,但是医院既然接受了病人,就不该在检测出病人HIV呈阳性之后将病人轰出医院,我认为医院有责任将手术继续下去,这样是最好的状况。现在在北京的所有医院,只要查出阳性就立刻将病人转走,转到地坛医院和佑安医院,而这两家医院并非综合性医院,它们都是传染性医院,而一旦遇到病人的综合性病症,不得不请外医院的专家来做手术。如果病人的病情是慢性的,能耽搁一些的,这个手术不做也可以;而如果是急性的,病人还被往外推,那么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

  这样的情况下,怎样与社会联系?如果大家(的检测结果)都是阴性,而我是阳性的,我能跟你们说我是阳性的吗?你们会跟我接触吗?我不会那样去做,为什么?因为会受到歧视。我跟我周围所有的感染者都会这样说,谁都不要说,就自己保持沉默,就自己来承受,能承受到什么程度就承受到什么程度,如果承受不了,可以跟家人说,跟父母说,如果跟外人说,你多说一个人,所受的歧视便多一分。

  凤凰网:您心目中艾滋病人与其他社会人共处的理想状态是什么样子?

  季峰:我们这个圈子里流行一种说法:我去看牙科,看病的时候我跟牙科医生讲,我有HIV,请您注意消毒,这个牙医会很自然、很主动地将你的拔牙之类的工作处理了,其它的都不在乎,到了这种程度,处之泰然。我想首先从医生这里做起,只要他接纳了病人,那么老百姓也就接纳了;如果从医生的角度都不接纳,老百姓拿什么去接纳?

  [我们不像电视里面那么恐怖]

  凤凰网:其实我看你们都算是很健谈的人。

  季宇:刚知道这个病的时候,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想见人,觉得自己有了这三个字压着,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其实你们现在也看见,我们并不像电视里宣传得那样恐怖,我们真的不恐怖。我之前也看过一些电视的宣传,对艾滋病也很恐惧;有时看一些画报,画中的人好像都是很恐怖,比如脸部塌陷,就像骷髅一样,给人心理造成一种定势。

  凤凰网:媒体这种极端的宣传方式,是否满足了大众的猎奇心理?

  季峰:对,尤其在大学生志愿者中确实存在这种心态。大学生有积极性,热情高涨,文化素质高,但他们有些人就有一种猎奇心和好奇心,就是想看看艾滋病人是什么样子。实际上艾滋病人就在他们身边,这几年艾滋病感染者呈现低龄化趋势,大学生也有很多,其实不必去找,就在他们身边,艾滋病离他们很近,不要有猎奇心态。如果真的有爱心,那就全身心投入,这样才是好的。

  凤凰网:请您以一个艾滋病感染者的身份告诉我们,艾滋病真的那么可怕吗?

  季峰:我跟病人经常说一句话,我说其实得了这个病的人沾了两个光-首先,艾滋病是多么时髦的一种病啊,让你得了!(笑)第二,现在任何一个传染病甚至疾病,国家都不提供免费治疗,除了艾滋病。虽然这是玩笑话,但我想说的是,艾滋病真的比糖尿病、肝病这些病症好得多,因为服药以后在血浆里面查不到病毒,身体恢复到原来状况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正常人,丝毫没有那种媒体渲染的那种艾滋病人典型形象。

  还有一个观念,一种错觉,就是艾滋病人一定要瘦,错了,艾滋病不分胖瘦!这种根深蒂固的错觉和偏见,正是来自于过去新闻媒体的照片和画面,瘦并不是艾滋病的标志。

  凤凰网:你们两位今天能来到这里,给很多人做出了榜样,就证明了你们的不一般;你们愿意给很多人做出表率,敢于站出来,就是消灭歧视的第一步。

  季峰季宇:在这个领域里面,还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出来为这个群体呼吁和关爱,社会总是用一种另类的眼神、一种歧视的态度来对待这个群体,我觉得不公平。其实大家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平等的;其实我们也都很善良,跟你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们的取向不同。


  后记:采访结束,我们总觉得留有遗憾,起初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本来还在字斟句酌的字眼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其实,真实的面对他们,我们反而豁达了,是不是我们过于敏感了,这种敏感对被采访者是不是也是一种伤害?!季宇说他答应我们的采访后就后悔了,但是他还是决定来了,他说这样做是对我们负责。大爱无言,我们能做些什么呢,窥视心底最原始的好奇与欲望,我们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卑微。

  正如节目结尾提到的那样,同性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就像是我们生活中的左手和右手,惯用右手的人虽然是大多数,但是总有人是惯用左手的,我们能说他们不正常吗?不能。同样,艾滋只是一种病,他们只是一群感染了病的孩子,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关爱和温暖。

  12月1日,我们走进了两名同志艾滋患者的真实生活,我们希望对艾滋感染者的关怀可以成为一种常态。而不仅仅是纪念日的蜂拥聚集。(李想、胡涛)



资讯来源:凤凰网
2006-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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